▲「台灣女拳王」林郁婷陷入性別爭議。(圖/中華奧會提供)
文/律師呂秋遠
J.K.羅琳從2020年開始,就開始關心跨性別議題,她認為,性別的認定,應該要以生理性別來作為區別,至於跨性別,她反對把男跨女的第三性視為女性,也不同意讓跨性別女性與生理女性一樣,可以進入僅限女性的空間。她更反對為了未成年人做性別轉換。
她的主張對於愛瑪華森、丹尼爾來說,幾乎不能想像。因為他們兩個人對於跨性別的支持,是不遺餘力的。因此,羅琳跟兩位她曾經最愛的演員,開始有了激烈的爭論。愛瑪華森曾經演過妙麗,丹尼爾曾經演過哈利波特,這兩位可以說是因為羅琳而走紅,也讓哈利波特的小說形象活生生的在螢幕中展現,他們之間關於跨性別議題的不同意見,最後讓他們分道揚鑣,甚至羅琳還說出:「我不會原諒他們」的重話。
為什麼?羅琳的重點擺在未成年人在沒有深思熟慮下的性轉換,還有成年人性轉換之後後悔的心情,因為這是不可逆的。她也在意某些女性不願意與性別轉換者共處於某些隱私空間,例如共用廁所、更衣室。
那麼,愛瑪華森與丹尼爾有沒有道理?當然有。他們在意的是性別轉換者的權利。每個人都有自我認同的權利,也可以決定選擇自己的性別。至於跨性別者對於其他人「造成的困擾」,抱歉,那是他們自己要去克服的。畢竟,這些人並沒有傷害任何人,為什麼不能主張他們的性別認同?
如果我們可以理解兩者之間的差異,大概就可以知道為何羅琳要在這場奧運當中說出這些話。因為她誤以為,林郁婷等人根本就是男性,可能就是因為年幼的時候就已經性別轉換,或是為了拳擊運動,所以做了性別轉換。在她眼裡,這就是一種不公平的競賽,等同於男性挾其優勢,在運動場上公然的攻擊女性。
她的誤解從何而來呢?這就要從國際拳擊總會開始。這個總會在去年取消了阿爾及利亞選手海莉芙(Imane Khelif)與林郁婷參與世界錦標賽的資格,原因在於他們對這兩人做了性別檢測,而且認為他們「沒有通過」。至於到底「不通過」什麼樣的檢測,國際拳擊總會基於個人隱私不願意說。只是這種「不通過檢測,但原因不能說」,就加深了許多人的疑慮,認為是性別認定有問題,才不願意說。羅琳,就是基於上述說法,誤以為他們就是男性,只是偽裝成女性,在拳擊場上痛毆其他女性。
這種誤解,當然要怪國際拳擊總會。這時候很多人就會翻找這個組織的黑歷史,認為這個組織就是被俄羅斯把持,反正俄羅斯形象不好。而且,這個組織已經被國際奧委會除名,東京奧運的拳擊項目,甚至是奧委會由直接接管,這種黑組織的認定,無須理會,不是嗎?
然而,這個組織之所以被除名,主要原因是財務不透明、組織治理很差,並不是因為性別認定有問題。畢竟,拳擊總會的主席是俄羅斯人,經費又都來自俄羅斯的資金,如果組織治理又有重大財務不透明的狀況,當然可以撤銷承認。只是,並不是因為他們對於性別認定有問題才撤銷承認。基本上一碼歸一碼,不能這樣就認定他們的性別檢測毫無道理,是吧?
可惜,還真的毫無道理。事實上,國際奧委會,自從增設女子項目以後,就致力於防制這種情況。在1968年以前,國際奧委會以一種非常羞辱人的方式進行性別檢測,就是讓選手在醫生面前赤身裸體,醫生以肉眼判斷,從選手的生殖器官去認定性別。1968年以後,奧委會改變了新的方式,以檢查性染色體的方式,確認選手性別。但是,這個方法又出了問題,因為有個波蘭選手,她的抽血檢驗裡,竟然出現同時有XX與YY兩種混合的性染色體。而且,有些罕見疾病也可能影響到檢測的準確結果。
有鑑於此,國際奧委會在2003年採用了新決議,讓跨性別人士要接受整型外科手術,以及兩年的賀爾蒙療程,再通過性別檢測,才可以參賽。2005年把生殖器整型改成非強制性,但仍然要接受檢測。可是,這種方式仍然引起很大的爭議,所以最後奧委會決定,選手的性別與年齡,取決於護照上的資料。換言之,只要護照上能顯示她是女性,她就能參加女子競賽。例如,阿爾及利亞根本禁止變更性別,所以阿爾及利亞的選手,根據身份證上顯示是女性,那就是女性。
為什麼?因為性別在出生時就會被認定,沒有人,在出生時就會知道,未來會是奧運選手,所以為了二十年後的參賽,故意把性別更換成女性。就像是林郁婷,她也是因為家暴,想要保護媽媽,才會參加拳擊訓練,她被認定為女生時,可不知道自己將來會去奧運比賽。所以,只要成長過程中從來沒有性別轉換手術,那就會是女性,以避免生化檢測帶來的疑慮。畢竟生化檢測並不是永遠正確的,但是一個國家的出生認定,卻不是為了奧運而存在。
所以,國際拳擊總會採用的方式,是之前的老方法,國際奧委會早就已經摒除這種有爭議的方式。其實,林郁婷在這件事之後,自費進行檢測,而且為了避免爭議,隨身帶著檢測證明。然而國際總會使用的方式,基於隱私,不願意公布到底是哪種方式,而是簡單暴力的剝奪參賽權,當羅琳看到國際拳擊總會所謂的生化檢測,才會引起她憤怒的關注。
但是,這種無謂的憤怒與正義感,對於體壇上的性別認定有幫助嗎?
完全沒有,只會讓追隨羅琳但不明就理的人,懷疑比賽的公信力,或者是其他覺得自己可能落敗的拳擊選手,拿這些藉口來做文章。我認為,每個人的自我認同,當然包括性別,都應該要被尊重,奧運已經盡量考慮到時代的變化、自我認同與比賽公平性。羅琳反對跨性別者的某些意見,我們尊重,但是林郁婷不是,她的打擊錯誤,讓許多人受傷,還自以為替了誰發聲,但實際上,不就是以錯誤的資訊,做不當的連結,赤裸裸的歧視與傷害在奧運殿堂上奮戰的林郁婷們嗎?
郁婷加油!
►該文由呂秋遠授權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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