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群山環抱下，埔里盆地內易累積污染，近3年來空汙竟逐年加劇。(圖／陳怡真提供）
《致命的空汙》系列五
文／蔡百蕙
十二月十八日，在第八屆立法院會期的最後一天，立院內上演了一場產官學界的空汙大辯論，主要的官方代表環保署空汙處長陳咸亨，反覆地提出歷年細懸浮微粒PM2.5濃度「微改善」的成果來辯護，強調已從2013年的24微克／立方公尺（µg/m3），降至2014年的23.5µg/m3。
然而，南投埔里的天空卻告訴我們一個不一樣的故事。自環保署於2013年實施標準方法進行PM2.5監測起，測得的霾害竟然不減反增，2013年的年均值是33.2µg/m3，2014年增至35.3µg/m3，今年至10月底為止，還略增為35.4µg/m3。
▲埔里的污染一年比一年惡化，且維持世界衛生組織WHO建議標準的3倍以上。(上圖資料為自動監測值)
埔里的PM2.5年均值35µg/m3代表著什麼？這是世界衛生組織WHO建議值的3倍以上，且根據美國學者研究，濃度每上升10µg/m3，就增加約6%心血管疾病死亡率，以及8%肺癌死亡率。環保署建議，PM2.5濃度達35µg/m3以上即對人體有害，敏感族群應減少戶外活動。
每年得以吸引千萬遊客的南投好山好水，卻原來是籠罩在一片霧霾之下。12月初，記者親自來到埔里見證它蒙塵的空氣，正巧碰上從高雄來訪的「環保媽媽基金會」董事長周春娣，談到埔里的空汙，她立刻嘆氣，表示前日開車從國道六號抵達前，往埔里方向一看，竟然只見眼前一片灰濛，發起環保媽媽拼環運已近30年的她，忍不住驚呼：「這不是10幾年前高雄的冬天嗎？」
因為對空汙忍無可忍，去年11月初，埔里幾位媽媽們成立了「埔里PM2.5空汙減量自救會」。隨後，開始透過校園宣導，以及不定期在自救會的FB臉書粉絲頁上更新PM2.5相關訊息與介紹，教育居民們，隨後，也間接催生了第一個鄉鎮級的空汙防制委員會。
▲因為空氣太髒，埔里發起全台第一個反PM2.5遊行，上千人參與。(圖／葉光芃提供）
自救會發起人之一的陳秀珠說，成立自救會的首要目的就在於宣導，希望大家對空汙更有意識、懂得自我保護；再者，希望凝聚埔里人的共識，從自身做起，減少露天燃燒和焚燒紙錢等，「救空汙要多方面、齊頭並進。」。
這個改善空氣的自救運動，卻也招致反對，當地的房仲和觀光業者即反彈，認為自救會一直談空汙會影響房價和觀光人潮，叫她們不要再講了。
但，空汙受害者有切身之痛，怎能不講。「我孩子有嚴重過敏，空氣不好就一直擤鼻涕，還會流鼻血，常常早上起來，看到小孩被子上一灘血，」自救會成員陳怡真心疼地說，她正就讀小三的兒子，是深受埔里空汙影響的受害者，空氣如果太糟，還曾經連續幾個周末都不能出門玩，必須待在門窗緊閉的室內，開空氣清淨機。空氣太髒，竟連孩子的童年都被剝奪了。
埔里當地沒有重工業或大都市密集的汽機車，卻出現非典型污染，甚至加劇。近2年接受南投縣政府委託研究埔里空汙的中興大學環工系教授林明德指出， 以環保署資料分析，南投縣本身的原生污染排放並不多，是全台各縣市的後段班，「保守估計整個南投、包括埔里，至少有70%的污染來自境外，其中緊鄰的台中和彰化貢獻最大。」
「這幾年台中的空品也在惡化，」林明德說，因此，不難理解南投的空品也跟著惡化，再加上，埔里本身是盆地，群山環抱，終年風速又低，白天海風將污染吹入埔里後，就很難擴散，在污染持續累積下，還經常發生空品比鄰近縣市更差的情況。
▲無霧霾籠罩時，埔里有青山綠水，被稱為西部平原的最後一塊淨土。（圖／陳怡真提供）
這一季，埔里的空汙甚至奪下全台之冠。根據「台灣健康空氣行動聯盟」執行長楊澤民博士的統計，今年入秋後，台中大里和南投埔里的PM2.5濃度分居全台第一、二名，如果論不良空品天數，埔里則超越大里，有將近一半的日子都是PM2.5濃度大於環保署建議日均值(35µg/m3)的不良空品日。
26年前，廖嘉展來到埔里定居，成立「新故鄉文教基金會」從事社造，還一手建立了紙教堂和桃米生態村，成為當地旅客必遊的亮點，談到南投走了個地震，卻來了個空汙，他不勝唏噓，直言霧霾很輕，空汙卻是不可承受之重，他回想近30年前，「大家都說這裡是西部平原的最後一塊淨土，如今已經變成神話了。」
▲埔里人反空汙也講創意，與美國飛驢劇團合作，打造PM2.5街頭偶巷劇。
僅管無奈，廖嘉展卻很樂觀，在他眼中，埔里其實是非常好的社會實驗室，原因在於，許多地方的居民對空汙沒有自覺，埔里人卻不同，從媽媽們自發成立自救會，接著各級學校和社區也全都積極參與。
甚至因為自救會的宣傳，激發暨南大學資管系副教授戴榮賦設計出低成本的微型空品感測器，得以在埔里境內30個點密集設置，比起目前僅靠埔里國中裡唯一的環保署測站，可更精準地掌握大小污染源排放情形。
一個8萬人的小鎮能夠有如此的活力反空汙，廖嘉展表示，「從這個角度來看，埔里還有更大的機會。」
在全台空汙意識逐漸覺醒之際，埔里全民齊心反空汙的經驗更顯可貴，若能在更多的空汙重災區複製，台灣人爭一口氣也許才真正有了更大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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