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之神的黃昏：切格瓦拉最後歲月

▲格瓦拉跟耶穌和披頭四一樣，都成了超級巨星。(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記者朱錦華／特稿

存在主義大師沙特(Jean Paul Sartre)讚譽他是「當代最偉大的英雄」。 如今，他已是一則「英雄神話」。

切․格瓦拉(Ernesto 'Che' Guevara)一批罕見的遭玻利維亞軍方處刑後的照片日前首度曝光，再度引起人們對這位20世紀「革命之神」的討論。

格瓦拉的故事是讓人著迷的。一個阿根廷上流社會醫生的兒子，唸的是醫科，有大好的富貴繁華不享受，卻帶著患有氣喘的身體跑到第三世界的窮山惡水去打游擊，這個人真不是普通的「秀逗」！

讓格瓦拉對拉丁美洲的貧窮與苦難產生啟蒙，1951年他那趟北上的「革命前夕的摩托車之旅」，當然是關鍵。他的共產國際思想也在這次旅行中漸漸定型。但1953底的第二趟拉美之旅，影響更是重要。

他在瓜地馬拉目睹年輕的左翼總統阿本斯(Jacobo Arbenz Guzmán)領導一系列改革（尤其是土地改革），卻被CIA策動的政變推翻，左翼人士遭到殘酷鎮壓（近萬人遭到被捕或殺害）。從此，他更堅定相信共產主義是解決拉美苦難的唯一途徑。此外，他日後響噹噹的綽號Che，就是在這個時候得到的（拉美同胞喜歡暱稱阿根廷人為Che，意指老友、哥們）。

按下來他到墨西哥避難，風雲際會遇見了卡斯楚。由於CIA當初錯估情勢，讓格瓦拉和卡斯楚意外順利的推翻了獨裁者巴蒂斯塔，成立古巴紅色政權。對卡斯楚來說，革命之旅已經到站。但格瓦拉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因為他信仰的是托洛斯基的「不斷革命論」：不到全世界都變成社會主義天堂，絕不罷休。

這種類似夸父追日、精衛填海的革命精神，是注定要以悲劇收場的。1965年，格瓦拉跑到非洲剛果打游擊，人生地不熟，苦戰4個月之後被徹底擊潰，格瓦拉逃出。

1966年11月他捲土重來，帶著一支由知職分子組成的游擊隊，化裝成烏拉圭商人潛入維利維亞。但在約10月後的1967年10月8日，兵敗被俘，翌日被殺(得年39歲)。

格瓦拉的失敗，原因眾多， 首先，玻利維亞的農民儘管赤貧，但「革命醒覺」的程度不高，格瓦拉盼望「揭竿而起」的農民起義盛況並未出現。二，玻利維亞當地共產黨走的是議會路線，不願加入格瓦拉的武鬥行列，讓後者失去重要的後援。

三，由於當時美蘇甫在古巴飛彈危機上達成和解，礙於國際壓力，卡斯楚無法直接派軍隊支援格瓦拉，或是應他的要求，另闢游擊戰場以分散美國的干預力量。加上跟古巴聯絡的無線電後來丟失了，讓格瓦拉的情勢更加孤立無援。

四，最要命的是：CIA的介入。當初美國和CIA對卡斯楚這批人太過輕敵，結果導致丟掉了「後花園」古巴。當這次得知格瓦拉潛入玻利維亞搞顛覆後，CIA再也不敢大意，他們替玻利維亞訓練了一支能在山區密森作戰的特種部隊，並提供高科技偵察設備，專門對付格瓦拉，把他逐漸逼向日暮途窮的境地。最後，他的部隊僅剩下20多人。

1967年10月，格瓦拉游擊隊裡的一名逃兵向玻利維亞特種部隊告密，曝光他們的行蹤。10月8日，格當格瓦拉等人在「無花果村」(La Higuera)營地一帶巡邏時，遭到特種部隊包圍，格瓦拉腿部受傷後被俘( 跟他一起被俘及遭到殺害的，還有5名同志)。。

玻利維亞總統巴連多斯(René Barrientos)得知消息後，下令馬上處死他。經過抽籤後，由中籤的陸軍中士塔蘭(Mario Terán)負責處刑。格瓦拉一共被射中9槍。5次射中腿部（主要是的為了製造他是在作戰抵抗時遭射殺的假象）。之後，他的屍體被直升機送到一處地方醫院展示，供媒體拍照。這就是今天流傳的「格瓦拉處刑照片」的由來。

歷史總是充滿弔詭和反碸。巴連多斯原本希望以公布格瓦拉的死訊和照片來瓦解游擊隊與「共產國際」的美好想像與士氣。然而，透過類似「殉道寫真」照片的流傳以及西方媒體繪影繪聲的報導，格瓦拉的事蹟開始廣泛為人所知，結果在西方掀起了一場造神運動：格瓦拉被他矢志打倒的資本主義世界塑造成「神」（或者更貼切一點說：偶像）。

▲20世紀最著名的圖像之一：《英勇的游擊隊員》，(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尤其是由古巴攝影師科爾達(Alberto Korda)1960年為他所拍的照片：《英勇的游擊隊員》(Guerrillero Heroico)，經精明的商人操作後，讓他的圖像瘋狂的在海報、T恤、棒球帽上大量出現，成為20世紀最著名的圖像之一。格瓦拉，跟耶穌和披頭四一樣，都成了超級巨星。連五月天都有一首叫《摩托車日記》的歌！

格瓦拉的理想主色彩和英雄行徑，對西方年輕人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他的形象、革命／傳道行為，讓人聯想到耶穌。他的傳奇英雄形象，又讓人聯想到「阿拉伯的勞倫斯」：兩人都是游擊戰專家。勞倫斯在一戰期間以英國軍官身分領導「阿拉伯起義」，對抗土耳其人。格瓦拉以一名阿根廷醫生投入共產國際革命，不戀權位，帶領受壓迫的人們走向平等、公義的天堂。他的吃苦精神，最能贏得那些「想革命又怕吃苦」的「精神革命家」的無限崇拜。

相對於資本主義世界對他的頌揚，共產世界的反應似乎冷靜許多。中共前總理周恩來指格瓦拉是「盲動主義者」，以為只要放一把火就可以燒起來，結果給革命造成重大的損失，害人害己。

周恩來的話有幾分道理，但是不中聽。因為在「成功的共產革命家」與「悲劇英雄革命家」之間，多數人還是尬意後者。不信，你把卡斯楚跟格瓦拉放在一起比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