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神老師＆神媽咪（沈雅琪）
每個讓人頭痛的孩子，都有讓人心疼的故事
有位老師問我，有沒有帶過安置在寄養家庭的孩子？他說他這學期接了一個孩子，寄養家庭不知道換過幾個，完全不信任別人，動不動就動手打人。老師對他很有耐心、很友善，但已經三個月了，為什麼防衛心還是那麼重？為什麼他不願意改變？
我想起幾年前，有個單親的孩子受了重大創傷，跨了好幾區安置在我班上。這孩子的防衛心超重，跟他說話老是瞪大眼睛不太回答，只要我的聲音大一點就流眼淚。
剛開始我覺得不想給他壓力，不要求他寫功課、交作業，考試沒準備就不用參加，可是我發現他對班級完全沒有歸屬感，生活中也沒有任何人對他有期待和要求。
他常常曠課，只要沒來學校，我就得開好遠的車去找他，常常一天的空堂就花在找他的往返之間，又拖又拉的把他帶回學校，隔天又躲在家裡不出門。可是只要到學校，他就能跟同學相處得很好，每一堂下課都有說有笑。我知道他喜歡上學，但是為什麼不想出門呢？
離開在家裡的媽媽，對他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恐懼感，在飄泊的生活中，媽媽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我開始幫他找朋友，找些比較溫柔、文靜的孩子跟他坐在一起，開始要求他交功課、考試。他其實很聰明，常常沒到校卻成績不差。我發現開始要求他之後，他會很在意每天要交功課，我刻意讚美他寫得很認真，聽到的時候他會露出可愛的笑容，看到考得還不錯的成績，他的眼神會流露出驕傲。那時我才了解，這孩子不想跟別人不一樣。
我們擔心給他壓力，他卻希望有人要求和期待，才不會覺得在這個班上是隱形人、陌生人，才能感覺自己是這個班級的一份子。
花了整整一年和這個孩子建立關係，用對待其他孩子一樣的態度和規定來面對他，他才慢慢願意主動跟我說話。我把買來的日用品和食物拿去他家時，他不再躲起來，也很少曠課。
後來又發生了另一件事，單親的媽媽沒辦法保護他，只好被社會局安置在寄養家庭。那孩子被安置後，每天以淚洗面，他清楚這傷害是跟媽媽在一起時發生的，而媽媽沒有能力保護他，可是他還是好想回家，好想媽媽。
我們或許會想，那種媽媽、那種家庭幹嘛回去？在寄養家庭好好生活就好。我們都只考慮到他的安全和三餐，卻顧及不了他心裡的不安。即使媽媽再差，孩子還是想念媽媽。
他又退回到那個對生活完全沒有期待的孩子。我們的關係，因為他又建立起來的防衛心，再度回到原點。在教室裡看到他三不五時因為想媽媽而掉淚，我的心也很痛。
帶這樣的孩子真的很不容易，要花很長的時間去建立關係。他經歷了我們無法想像的創傷，但是我們總是會期待他可以在短時間內打開心房，總想著我們的努力為何他不願意接受。其實，他是為了要生存而封閉自己，替自己築起高高的圍牆，他以為這樣就不會再受傷。
他過了十幾年悲慘的日子，他的童年是用血淚堆積出來的，怎麼可能在短短幾天甚至幾個月就改變？他好期待別人的愛，可是也好害怕再度被傷害。
帶這樣的孩子要花很多心力來面對他曾經受過的傷、對環境的恐懼不安、對人性的厭惡無法信任、對未來的空洞沒有期待……我們只能試著理解他的痛苦，慢慢化解他的防衛機制，等待他對我們和環境建立信任，沒有其他捷徑。
每個讓我們頭痛的孩子，都有一個讓人心疼的故事。孩子會安排到我們的身邊，或許就是因為上天知道，我們能夠好好照顧這個孩子。
＊本文摘錄自《我不是挨打就會趴下的人（限量作者簽章版）：跌倒後拍拍灰塵、挺起背脊，往前走得更堅定》
作者：神老師＆神媽咪（沈雅琪）
本文由 遠流出版 授權轉載
未經授權，請勿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