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和媽媽都只有國小畢業，爸爸做的是塑膠射出的工作，媽媽則是做衣服的，但不是那種成衣廠的女工，而是從買布、設計、打版到做出一件成衣的裁縫師。
在民國83年，我們家買了一棟透天厝，總價550萬，貸款360萬，當年的房貸利率高得嚇人，媽媽說逼近9%，換算下來，一個月就要繳差不多3萬5的房貸，等於爸爸的薪水全部都要拿去繳房貸。
屋漏偏逢連夜雨，原本預期退伍後就可以幫忙負擔房貸的哥哥，得了癌症。先不要說房貸，家裡連給哥哥看病的錢都籌不出來。半年後哥哥走了，我們家連哥哥的喪葬費都要靠媽媽打電話跟朋友借。
那一年對我們家來說，可說是淒風苦雨，當年我還在北部念書，爸爸跟媽媽兩個人面對喪子、房貸的雙重打擊，我真的很擔心他們會想不開，最後爸媽藉由宗教的力量走出來了。
日前跟媽媽聊天，媽媽雲淡風輕的跟我聊了一下，當年她是怎麼在6年內，連本帶利將360萬的房貸全數繳清的陳年往事，我才明白，媽媽的頭髮在50歲就全白的背後原因。
媽媽在哥哥死後，為了轉移思念的痛苦，給自己訂了一個目標，就是平均每個月要還6萬元的房貸，只能多不能少，也就是說這個月如果可以還10萬，就還10萬，但不到6萬元的話，媽媽就算整晚不能睡覺，也要想辦法把錢生出來。
於是爸爸每天加班，一個月大概薪水可以拉到4萬多；新家在國小側門，媽媽在自家騎樓開了一間簡易式的早餐店，平均單日營業額落在2000元附近，抓四成利潤，一個月大概有2萬元的淨利。但兩老每天4點多就要起床備料，爸爸幫忙賣到7點半，緊接著去上班，然後加班。
媽媽忙完早餐店之後，自己騎著摩托車到朋友的工作室做衣服，下班之後，緊接著到水果行幫忙賣水果，回到家大概快10點了，洗完澡之後繼續做衣服（家裡也有工作室），有時候做到凌晨一、兩點才睡覺，緊接著四點多又起床賣早餐，我聽完真的快哭了，原來我不在父母身邊的那幾年，他們是過著這樣的生活。
現在我有能力讓父母過好一點的生活了，但他們兩頭髮全白，我自己也白一半了。照片裡的哥哥頭髮不會變白，他的時空永遠停留在民國85年，那一年，我們一家四口的頭髮都是黑的，20幾年過去，徒留我們三人在時光甬道裡踽踽獨行，不約而同的在頂上覆蓋時光的霜雪。
今天我在這棟房子裡頭，聽爸媽聊當年的陳年舊事，說著說著，我們三人的眼眶忍不住都紅了起來，眼前的畫面有點模糊，那不堪回首的民國85年，我不忍想起，卻又無法忘記。
延伸影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