蹺班逐兒時夢想　知名記者悟出生活真理

我們想讓你知道…是即將進入不惑之年的關係嗎？因為歲月只會口頭說：「辛苦了。」卻不給我滿懷的安慰；因為歲月會在未來某天突然奪走我的人生，所以我的心中，開始出現了小小的裂痕。於是，我打算送自己一個禮物—翹班，並且以夢想充實翹班的這一天。什麼時候？就是現在！

▲普通上班族可換得穩定平靜的日子，但對某些人來說，反覆循環的日常使人漸漸疲倦，甚至想逃離。（示意圖／視覺中國CFP）

●南亨到（남형도）／韓國記者

初次蹺班體驗人生

現在的時間是七點二十分。在平常，已經是到達光化門的時間了，可是我卻還在家裡，穿的還是四角褲配寬鬆針織上衣的詭異裝扮。我的頭髮亂得如鳥窩似的，而且也沒戴著眼鏡，並以這副模樣，直接蹲在客廳地板上，慎重其事地修改簡訊的內容。

「部長，抱歉，我今天身體不舒服，沒辦法去上班了。」

不行，這麼寫好像有點沒誠意，於是我又修改了。這次更強調因為無法去上班而過意不去的心情。

「部長，我今天身體不舒服，恐怕很難去上班了。我今天可以休息一天嗎？很抱歉。」這比剛才好一些了。不過寫好後，又覺得似乎還不夠急迫。所以需要一點更具體的辯解。「部長，我今天身體非常不舒服，恐怕是很難去上班了。我不只感冒，好像還得了腸胃炎。今天可以請特休假休息一天吧？很抱歉。」

我在簡訊中加上幾個強調歉意的「點點點」，並附上「哭哭」的表情符號。

全寫好以後，我按下了「傳送」鍵，然後緊緊閉上眼。因為實在不敢馬上看回覆，所以不自覺地把訊息通知設為靜音了。接著將手機丟在沙發上，之後就去上廁所。上完廁所，再抱著忐忑的心情，回來處理這一切。

我決定今天要「翹班」。身體不適和腸胃炎，只是單純的謊話，我的身體甚至比以往還要健康。只是不想去公司上班罷了。

我這麼做是有理由的—因為我想要打破這不停反覆循環的日常。當個受薪上班族的日子，不知不覺也過了九個年頭，我從來不曾翹過一次班。爸爸向來是這麼說的：「即使生病，也要在公司生病。」因此我偶爾會一邊看著筆電，一邊皺眉頭，假裝正在認真工作。不過大多數時候，我都老老實實地像頭牛般工作，因為比起悠哉度日，我寧可過忙碌的日子。一旦我感覺自己沒有用處，心裡便會開始焦急，這就是為什麼我如此拚命地過活。

不過，長久下來我的身心都感到困頓。不知不覺已到了十一月，一整年累積下來的勞累，讓反覆不變的生活變得越來越無趣。我設了五個鬧鐘，才好不容易起床。我面無表情地刷牙，為了趕上公車而狂奔，上車後還得在人群夾縫中求生存，運氣好的話才能坐下來，邊打瞌睡邊朝公司前進。然後，在熟悉的辦公桌前坐下，望著電腦發愣。這好比是如黑白照片般凍結住的片刻，但時間依舊一點一滴流逝掉的日子。

我莫名地嚮往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例如：電影《刺激1995》的最後一個場景般，已在監獄裡關了二十年的主人翁安迪．杜佛蘭，逃出監獄後，馳騁在濱海道路上的那種想像。那可說是一種夢想吧。光是幻想就能令我笑出來。然而，這似乎是必須辭掉工作才有可能達成的夢想。因此，只好將這番嚮往，先推延到遙遠的未來。

某個蕭瑟的秋日，我在洗手間發現了一根白髮，拔到一半，忽然莫名變得有點淒涼。如果是二十幾歲時，看到白髮還會一邊炫耀，一邊說：「喂，你看！」

是即將進入不惑之年的關係嗎？因為歲月只會口頭說：「辛苦了。」卻不給我滿懷的安慰；因為歲月會在未來某天突然奪走我的人生，所以我的心中，開始出現了小小的裂痕。於是，我打算送自己一個禮物—翹班，並且以夢想充實翹班的這一天。什麼時候？就是現在！

二十歲時期編織夢想的痕跡

我搭了地鐵回到以前的大學（無法搭兩次計程車）。距離畢業已經過了十年之久，有些想念那段編織夢想的時期了。或許，我其實是想重新感受當時的氣氛吧，我想再次燃燒心中的熱血。

我大學時的夢想是導演。最初原本想做電台節目，後來又夢想當紀錄片導演。因為後來才認知到自己的職業適性，中途轉換跑道，成了大器晚成的大學生。當時雖然才二十歲出頭，卻已強烈感受到自己的腳步比別人慢了許多。

踏入睽違已久的校園，感覺有點奇怪。正門那邊，有社團正在招募社員。而校內的餐廳也全面改裝了，無論是小吃店、漢堡店都不同了。這裡分明是我熟悉的空間，但彷彿完全換了張臉似的。

看見高處的麥克風，就想起以前的時光了，當時我是電台製作人。第一次在校園的電台，我播放音樂後，馬上打開窗戶，只為了聽聽迴盪在整個校園的音樂聲。不知道為何當時那麼喜歡做這件事。

一進入中央圖書館，我才意識到必須感應「學生證」這件事，只好氣餒地轉身離開。「原來我現在是外人了啊。」我坐在露天劇場時，有了這種感觸。接著拿出「思想抽屜」（隨身攜帶的靈感筆記本）和鋼筆，試著寫出一首詩。內容如下：

即使想回到過去也回不去了
我曾經存在之處已然逝去
無論是同行的人或當時的笑容、淚水和辛勞
見證那段過往的，唯有一片空白的寂靜

我這才頓悟了，造就那段時光的並非場所，而是在那裡的「人」。午餐時，我在露天劇場和朋友一起吃炸醬麵，談了令人挫折困頓的戀愛，埋怨拒絕我的公司。偶爾也因為看著同學一個個離開校園，而感到焦慮不安。

回憶之所以不僅僅是記憶，是因為人的關係。我停留在誰也不認識的校園期間，得到了這番體悟。

看兩本書配午後的真露

我在傍晚時分，當白晝逐漸縮短，天空變得昏黃之際，回到住家附近。我畢竟是個天生的「宅男」，這裡還是令我最自在。我想在附近試試看「書啤」（邊看書邊喝啤酒），於是在便利商店買了口袋燒酒替代啤酒。

我坐在鄰近的一處涼亭，把關於上了年紀的寵物狗，名叫《老犬日記》的散文漫畫集，以及一本叫做《別用那爐鐵漿》的書，從包包裡拿出來，然後一口接一口地喝著燒酒。這一刻我已別無所求。

在幾分醉意之下，我的笑聲和淚水漸漸變多了。由於太過投入於老狗離世的場景，我想起了已經過世的小花，和未來也會離開的多多就眼淚直流。變得微紅的臉頰，在涼爽秋風的吹拂下，感覺很舒暢。當晚霞變得如醺紅的臉一樣時，我闔上了書本，踏上回家的路。

我原以為「夢想」是在遙遠的某處

無論怎麼看都沒什麼了不起的一天，卻給了我莫大的慰藉。那一天，我沒找到任何答案，而人生也沒因此變得不同。不過光是能夠隨我所欲地度過一天，已經充分療癒了我。過去以來，我一直壓抑著帶刺的自己，為了秉持責任感、忠誠、勤奮、機靈等價值，我將真實的自己擱置在一旁，所以表情逐漸生硬，心也變得僵固了。

以前我總認為人生的夢想，必須到遙遠之處追尋。事實上，夢想並不是如此遙不可及，也不需要有萬全的準備。之所以會那麼想，是因為不敢面對、畏懼不前，又不去思考的緣故。

我度過了真正「夢想」的一天。在那一天，我難得不是苦撐過去，而是活過去的感覺。

Nam’s Voice

下班後已累壞了的妻子，回到家後問我：「翹班一天，感覺如何？」我下意識地說出：「很孤單。」之後，自己也笑了。這句話是真心的。感覺到的不只是放鬆而已，同時也覺得孤獨。隔了很久回到校園，當我偶然看見一名男學生彎下腰，問跌倒的女朋友：「有沒有受傷？」時，我想念我太太了。即使我因為是某個人的誰，於是必須承擔責任，每天過著相同的日常，但也因為我是某個人的誰，而在其中了解到何謂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