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苓/我所見過的警察先生們

我們想讓你知道…近日中壢女老師盤查事件,以及松山分局黑衣人闖入事件,加劇社會大眾對警察的負面印象。作家苦苓也分享自己的所見所聞,讓我們一起看看他所親身經歷過的「波麗士大人」!

● 苦苓/本名王裕仁,知名作家

看到派出所所長滅證撒謊的事件,我不敢妄言什麼警政改革的議論,畢竟連警政署長都曾經被內政部長移送法辦過了。我只想說說自己親身接觸過的、對「某部分一小撮」警察的印象。

有一位是在很多年前,來我宜蘭阿嬤家查戶口的年輕警察,他很貼心的還先騎摩托車來預告,之後再來正式查戶口,阿嬤叫我拿戶口名簿給他簽,沒想到一簽就是十幾次,原來那時候規定每個月要查一次戶口,他已經快一年沒來查了,但是因為上級長官要來視察,才趕快把「功課」補起來

▲警察。示意圖(圖/翻攝自pixabay)

年紀還小的我認為這樣根本是作弊,比我暑假最後一天才趕完所有的暑假作業還糟糕。跟阿嬤抱怨的時候,她告訴我其實這個警察不是壞人,他本來在台北市的警察局工作,因為所有的同事都收黑錢,只有他堅持不收,他們還是每個月固定把他應得的錢放進他的抽屜,他雖然始終沒動這些錢,也保證不會出賣大家。

不過最後大家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就想辦法把他調到這個鄉下地方來了,「很多山裡的、海邊的警察,都是這樣過來的,工作變得很無聊,又沒有前途,心情很鬱卒,說起來也是蠻可憐的。」阿嬤這樣說,這也是我生平對警察的第一印象。

▲堅持不收黑錢的警察反而被外調。(圖/pexels)

長大後有一次跟豐原的朋友吃飯,我們續了好幾㰙,在每一家餐廳或小吃店,都會有人過來敬酒,我原本還以為是我的粉絲,結果發現來的都是警察,而且敬酒的對象都是我朋友——原來他爸爸和哥哥都是警察,而且官好像不小,難怪大家都要過來跟他「拜碼頭」。我只是很好奇:為什麼這麼晚了,都到處還有那麼多警察在喝酒,不會影響他們明天上班工作嗎?他們都喝茫了,最後要怎樣回家?

我馬上看到解答:就是醉醺醺的開自己的車回家!我問朋友這樣不是酒駕嗎?難道不怕被抓?朋友笑著說不會啦,自己人都會放一馬,除非運氣不好,被別的轄區的警察意外抓到。

▲警車。示意圖(圖/取自免費圖庫Pixabay)

當然警察也不都是這樣,住在理想國社區的時候,有一次收到汽車違規的罰單,錢不算特別多,但是要跑很遠去繳,不知怎麼剛好在社區碰到一個警察,我隨口對他抱怨了兩句,他就說那他替我去繳好了,要我把罰單和錢給他。

我喜出望外,覺得這位警察真是熱心為民服務,千謝萬謝之後,碰到鄰居還特別提起,結果鄰居冷冷的說:「那是他的專業,他專門幫人家繳罰單,聽說回到警察局他就去銷單,給他的錢他就自己賺起來,反正我們也沒差、又方便,這邊住得比較久的人,都知道拿到罰單就交給他。」

▲警察臨檢盤查民眾。(圖/pakutaso)

我半信半疑,但是下一次又接到罰單,還是忍不住請認識的人打電話給他,他也欣然「到府服務」。

最厲害的還是一位刑警:他和女朋友一起參加我主辦的旅行團,人很客氣,兩個人也很恩愛,但我總覺得他的眼光特別凌厲,還沒打聽,就有人告訴我他以前是個刑警。

他有老婆,但是很久以前就和這個女朋友合開了一家理容KTV(真的是合開,而不只是拿乾股,幾乎人人都知道),因為有他當「門神」,這家店從來沒有被警察找過麻煩,黑道也不敢來亂,所以多年來生意興隆,兩個人都賺了不少錢,當然也沒有虧待其他「夠義氣」的同事。

現在他退休了,經常帶著理容KTV的老闆娘、也就是他的女朋友到處去玩,平常就和還在警察局上班的同事合作,一起幫人討債。

▲警察與各行業合作 。示意圖(圖/取自免費圖庫pixabay)

我真是沒見過世面,又大吃了一驚:警察不是要取締地下錢莊和暴力討債的嗎?怎麼自己也幹起討債這個行業來了?朋友說你不懂,討債討不到就要靠黑道,但是被討債的也會去找黑道,黑道對黑道不分勝負,這時候就要有白道介入——誰敢得罪警察?當然放棄認輸,於是警察討債成功,該有的三到五成利潤輕鬆到手

告訴我這些事的也是從事八大行業的人,我就忍不住問:「那你們也一樣不會被警察找麻煩嗎?」他哈哈大笑:「找麻煩?告訴你吧!我們還有警察專用包廂、秘密通道,這年頭大家都不容易,就應該要互相保護,你說對不對?」

以上是我所知道的,或許已經是陳年往事,或許根本是極端特例,但確實在警察身上發生的事。當然我相信絕大多數的警察都是好人(要不然這社會也太慘了吧?),但是在這個體制下,到底是做一個好警察容易、還是做一個壞警察輕鬆,又有多少好警察被迫變成壞警察…這或許才是政府和人民都應該認真思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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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苓專欄

苦苓專欄 苦苓

本名王裕仁。知名作家,曾獲時報文學獎散文獎、聯合報小說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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