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洪寶山
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歐美各國確診人數不斷上升。疫情失控，全球經濟也在懸崖邊緣搖搖欲墜，美股道瓊指數三月十六日暴跌二九九七點，創下一九八七年「黑色星期一」後，單日最大跌幅。台灣部分產業於去年一連串的貿易戰衝擊與兩岸政治局勢影響，台商回流、各國轉單效應，在這一波肺炎疫情的影響下，是福不是禍，反而看見轉型契機，全民「戰疫」同時，也應該為疫情過後的經濟重整進行鋪陳。
防疫時刻 GDP有「疫」外？
中華經濟研究院副院長王健全於二月底接受本刊採訪時表示，新冠肺炎對整體經濟影響尚未明朗，但是，台灣整體經濟從去年台商回流後，整體投資率提升至七．五八％，今年估計尚有四．五八％的成長空間，全年GDP預測還是有期待空間。
二月初，全年GDP預測從二．七二％調降至二．三七％，三月十七日，行政院主計長朱澤民接受訪問時表示，與二○○三年爆發SARS疫情相比，國內目前在新冠肺炎疫情控制上較為穩定，整體民間消費所受影響可望低於SARS時期，因此GDP預測仍可維持二．三七％。
國內整體經濟前景似乎仍有一線曙光，然而，新冠肺炎爆發，重創中國經濟，對台灣中小企業影響不容小覷，王健全指出，主要有三個部分：第一，中國內需市場減縮，台灣出口相對會降低，「根據統計，中國GDP下降一個百分點，台灣就會連帶下降○．二九％」，箇中原因在於，許多產業，如汽車、鋼鐵、石化或金屬等，主要以中國為市場，無法跟風回流台灣，若中國內需市場崩潰，這些產業無力可回天。
第二，「斷鏈」危機。全球產業已然形成全球供應鏈，疫情導致部分原料、零件受中國停工或港口、碼頭無人接貨影響，可能導致物件無法如期產出。以武漢為例，是許多汽車零組件、ICT、面板、光學元件或醫療產品製造基地，若中國製造廠遲未復工，相關產業的運作將被迫中斷，即使從他國尋找替代原料，也將面臨成本提升的問題。
第三，打擊消費信心。新冠肺炎疫情在各國間不斷升溫，現階段不只中國人不能來台旅遊，國人不敢出國旅行，他國外籍人士也無法入台，嚴重衝擊旅遊業、運輸業、觀光服務業等，近期陸續有許多旅行業者不堪虧損，紛紛倒閉。全球疫情若無法減緩，旅遊與服務業可能短期無法復甦。
實際上，台灣GDP還有維持空間，必須仰賴台商持續回流，以及全球市場可能發生的轉單效應。但內部政策配套仍須針對中小企業進行補救，近期已知行政院已公布紓困案與振興券發放，「一方面針對斷鏈產業紓困、融資，二方面也考量到鼓勵消費的部分」，王健全認為，現階段政府的政策方向是正確的，針對內需市場去做紓困，對外爭取轉單與台商回流，至少可以讓台灣整體經濟維持在一定水平，接下來則需要進一步朝輔導產業轉型做出計畫。
全球恐慌 台灣趁勢出擊
對於在中國的台商而言，王健全說：「中國從三面作戰到四面楚歌」，新冠肺炎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中國原本已在進行改革，提出限物令，導致許多廠商成本提升。加上內部經濟泡沫化，反送中、中美貿易戰，美國加徵關稅，最後，再遇到新冠肺炎，導致許多產業紛紛出走中國，不是回到台灣就是遷往東南亞。
去年開始陸續開放回流的台商主要為高利潤的高階製造廠，經濟部期望將台灣打造成一個高階製造中心，例如：半導體、ICT等網通設備或高階工具機，目前政府公布已有九千多億投資回流，以一般投資期程規劃，近三年整體GDP預估可增加○．四％。
王健全提到，不是所有產業都適合回到台灣，「畢竟每種產業市場不同，回到台灣遇到最大問題就是與各國的自由貿易協定，如果出口沒有優惠關稅，對許多產業並無大利」，但台灣本身就有簽訂科技資訊協定ITA，並不會遇到關稅問題，是打造台灣成為高階製造中心的絕佳時機。
然而，面對其他產業的困境，也不能坐以待斃，政府與企業勢必要提出相關轉型計畫。「以當前局勢來看，轉型電商是一種趨勢」，王健全提出兩個方向建議，第一個轉型方向為「智慧製造」，由於勞力不足，所以智慧製造能協助需要高勞力的產業慢慢轉為高階製造、智慧製造。
同時，他也提到，傳統產業轉型為智慧製造必須面臨IT人員較少的困境，必須透過政府的政策說服產業，讓傳統產業了解導入智慧製造的效益在哪裡，所需花費跟補助如何配套，才能激起傳統產業抬頭改革的意願。
第二，工研院曾經提出「新南向布局」。台灣要加強海外布局的競爭力，就必須有展示空間、發貨中心、供應商、通路商，設置基地扎根，中小企業前進東南亞才有依靠，否則在當地根本沒有足夠的支援，必須透過台灣政府的協助，才能一同與企業走進東南亞。
「而且，政府其實不用花很多錢，只要表明願意以公權力代為發聲，派代表前進協商，找到合適的土地，其他的資金，台商、當地華僑、相關廠商就會準備到位」，曾經有台商私下跟王健全提到，只要政府點個火，東南亞的台商湊個二十億，要扎根絕對沒問題，「雖然許多國家不歡迎台灣以政府身分投資，但也可以轉個彎用民間的身分幫忙，比如說協會、基金會等名義」，東南亞國家對於投資大門一直都是敞開的，如何進場，又要如何帶動新的模式、新的商業機會，只有落地扎根，才有贏的機會。
「戰疫」後的經濟重整
王健全在受訪時一再強調，台灣一定要利用中美貿易戰、新冠肺炎等契機把握台商回流以及產業轉型的機會，尤其美國AIT大張旗鼓的鼓勵企業來台投資，如果日韓未來也願意轉投資至台灣，將會使台灣成為亞洲高階製造重鎮。
此外，近期台美關係融洽，甚至有機會協助美國再工業化，「美國長期以來已放棄製造業的投資，多半是依靠金融業維持經濟高峰」，王健全指出，如果台灣能把握機會，例如與台灣汽車產業的合作，將滯留中國的汽車產業轉往協助美國再工業化，一方面提升台灣產業商機，另一方面也從美國的政治夥伴變成經濟夥伴，台灣的路就可以走得更遠。
第二點，王健全提到，台灣要在數位經濟群領先。由於美國並不歡迎中國投資，從出口管制到產品技術，緊接著連人才也做出管制，與此同時，台灣應該要積極把握投資美國創投的機會，下一波在AI、5G進行談判，如果沒有平台、技術，最後還是只能在代工業停滯不前，無法帶動整體經濟轉型。
在此，王健全也語重心長地分享台灣長期低薪的問題，「想要改善整體產業與薪資問題必須從『產業化』與『二次教改』兩方向著手」，王健全進一步說明，台灣目前呈現一種三Ｍ社會，人口Ｍ型社會、產業Ｍ型化以及薪資Ｍ型化。從產業面來看，此次新冠肺炎與中美貿易戰，只有ICT產業生存，其他產業可以說是一夕間摔落谷底，這就是產業Ｍ型化。另外，大多數公司只會針對前二○％具有競爭力的員工進行薪資調整，如果一般人沒有表現自我能力，其實，並沒有調整薪資的機會，造成薪資Ｍ型化的現象。
現階段台灣人才使用屬於「高階低用」，如果服務業沒有升級，除非做到主管階級，否則薪水永遠在低端，沒有前進空間。王健全因此呼籲，台灣應進行教改，讓部分大學退場，提供更專業的技職教育，才有機會將全民的薪資水平拉高。
王健全舉瑞士與德國高中生三○％人口念大學，所以，歐美國家博士就職薪水很高，剩下七○％做技職教育，各行業有專業人才需求，在薪資上就會形成一道平均值，「反觀台灣每個人都念大學，大學畢業後高不成低不就，只能落入高階低用的窘況」。
最後，王健全呼籲各界在新冠肺炎時期應該反省深思，台灣有非常好的機會，不只需要進行產業改革，包含教育層面也需要進行配套，「台灣當然有機會，我們有十兆超額，七成在企業，三成在消費者，別忘記，台灣是最喜歡買保險的國家，已經累積二十兆保險金額，每年持續以三兆累積，如果政府能建立引導機制，輔導科技醫療、智慧製造、長期照顧，加深台灣的雙語教育，提升金融理財企業高階化，年輕人才有邁向高階的機會」。
王健全
現任：中華經濟研究院副院長
研究領域：產業經濟.產業政策.經濟發展
學歷：美國普渡大學經濟學博士
美國普渡大學經濟學碩士
國立臺灣大學經濟系學士
經歷：國立台灣科技大學企管系教授 2009-08~迄今
中華經濟研究院副院長兼第三研究所所長 2008-07~迄今
文化大學經濟系兼任教授 2000-09~2010-06
中華經濟研究院第三研究所所長 1999-11~2006-02
中華經濟研究院第三研究所副所長 1997-05~1999-10
中華經濟研究院第三研究所研究員 1993-07~迄今
中華經濟研究院第三研究所副研究員 1990-09~199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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