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斯萊斯霸佔車道。（圖／翻攝自時間視頻）
●作者／李律
玩一個小小的卡牌遊戲。先翻幾張牌出來，然後我們一邊聊聊，一邊把牌收進牌陣裡，最後我們會得到一些東西。
第一張牌。網路名人Hao Chuang豪哥寫了一篇文章談戒嚴時期電視新聞的公信力，解釋為什麼老年世代會對新聞報導的內容深信不疑。下面有讀者問到：那這樣當年做電視的是不是賺很多錢？
第二張牌。前兩天微博傳出了一個消息，有一台白色的勞斯萊斯轎車擋住了北京市的一所婦幼醫院的急診緊急通道。車主不但拒絕開走還出言威脅所有勸告的群眾。
比較需要注意的是，這台勞斯萊斯的車牌是「京A8」開頭的車牌。有網友補充了「京A8」開頭的車牌的隸屬機關：「京A80開頭的，是隸屬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的車輛；A81是中共中央辦公廳的；京A82是北京市委的；京A88是釣魚台、警衛局的」。
這則新聞很快地在微博被大量刪文。原本大力支持香港警察的網民嘆道：突然可以理解香港人民到底在爭的是什麼。
第三張牌。澳洲昆士蘭大學有港生與同情關心香港處境的國際學生舉行和平示威，不料卻有大量的中國學生以暴力方式鬧場，毀損抗議布條。我的朋友感嘆道：為什麼這些人在國內被威權壓迫，出了國享受別國自由的風氣卻又可以為了自己的國家去壓迫別人？
三張牌看似有點相關但也不是那麼相關，不過聰明的人也許已經猜到了我想談什麼。
首先回答豪哥的網友問的問題：戒嚴時代做電視的賺嗎？我的回答是：三台的高層絕對是賺的。
一個人口逼近兩千萬的國家，只有三台電視頻道可以看，你想像在這樣的媒體寡佔市場裡，上廣告有多麼困難？
事實上是廣告公司業務為了上三台廣告，招待高層上酒家是基本款，私底下你要準備多少來孝敬三台高層更是請各位自行運用想像力。老三台時代年終幾十個月也是很自然的事。
不過，錢，從來不是最重要的事。
在集權國家，錢和權何者較重要？
我們首先討論的第一個主題是：集權國家當中，究竟是錢比較重要、還是權比較重要？
放進第一個討論案例的脈絡裡，我們試著重新發問：在戒嚴時期，做電視的圖的是錢還是權呢？
沒有經歷過戒嚴時期的年輕人或許不熟悉，但老ㄧ輩的人一定知道一條鐵律：錢不一定能買到權力、但權力一定能換到錢。而且，買東西要付出金錢；可是，以權換錢，權不會因此而變少。
古早時代在電視台上班的人，就算是工友照樣能跩個二五八萬的，倒不是因為他們賺多少，而是一種特權。
電視作為一個法西斯國家宣傳洗腦的利器、電視新聞作為國家唯一定義真理的標準、電視台作為一個國家內寡佔市場的事業體、電視從業人員做為政府許可的文化工作者的尊嚴。
那每一個都是一種特權。
大多數人看到歷史就想睡，我答應你不講太多。
中華民國政府治下，演藝人員必須要領有歌星證、演員證才能登台，測驗的標準則是你對黨的忠心。你不想被吊銷牌照，你就要定時唱一定配額的愛國歌曲。而你每一次登台在公共場合的發言，都關係到你是否會被吊照，丟掉你的飯碗。
所有的文化出版物都會受到警總、新聞局、國民黨文工會等等機關的審查；一不小心就被禁，理由百百種：太萎靡的不行、太敢愛敢恨的不行、有紅色思想不行、有黃色聯想不行、有黑色思想也不行⋯⋯最扯的例子之一是因為蔣總統欽定將草山改名陽明山，所以《草山情歌》也被禁...（What the...）
總之在這樣荒誕無稽的管制下，在黨國時期能夠在電視台工作，你大概可以想到那需要怎樣特權中的特權，才有可能進得去了。
所以再說一次，在集權國家裡面，錢不一定能買到權，但權力一定能換到錢。
北京市有錢人那麼多，勞斯萊斯絕對不是什麼少見的車種，要弄一台勞斯萊斯，倒沒那麼困難；但是，要弄一張「京A8」開頭的車牌，那就絕對不是尋常百姓有能耐弄得到的了...。
那台勞斯萊斯的車主，憑什麼能那麼囂張，自然不是憑他買得起勞斯萊斯。
這件事反映的事實是：在這個國家裡，權力就是一切。其他都閃邊去！
當然這樣講很多，嗯，覺得兩岸一家親很重要，不喜歡我們誣賴友善大陸人民、說沒事幹嘛去惹他的人會說，哪個國家沒有高官濫用特權的；這點的確是，像我們離解殖與正常化這麼遠的小國家，也是會有人自以為了不起，然後硬拗免費坐高鐵的事⋯⋯。
然後呢？然後就被其他公民爆出來、上媒體，然後不管你是誰，你也只能公開道歉。
當然強國也是啦，公民爆出來、然後上微博、然後.......沒有然後了。微博上已經被刪光光了。
讓人民對政府高官產生誤解與反感實在太失禮了，不能傷害高官的形象，免得人民會對國家沒信心，這樣小小的退讓是值得的。維穩最重要，那些因為急診通道被堵所以進不了醫院的產婦、瀕死傷患，不好意思就請你相忍為國、光榮犧牲吧。
所以我們又學到了一件事情。在民主國家裡，人人是（基本上大致）平等的；在集權國家裡，有些人可以比他人更平等。
想像你每天開車到公司，你大概還是得花十幾二十分鐘找車位，但假如你突然有了一張龍內褲、黃馬褂加持車牌，你愛停哪就停哪，你會不會很想要？
我們重新整理一下剛剛的句子。
在民主國家裏，人人平等，大家都不喜歡的事，只能一起擔待，因為誰都沒有特權。但是在集權國家裡，恰好你是有特權的人，你的日子可以過得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爽。
那你要選哪一種？
在澳洲昆士蘭大學裡念書的中國學生，你覺得他們來自中國的哪裡？是京城皇民還是落後農村？他們的家庭在哪個階級？是政二代還是爸爸賣血？
為什麼聽到中國人民就主觀覺得他們是被一黨專政制度迫害的呢？那些有錢能被父母送到國外唸書的高幹子弟，你說他不能體會民主的好嗎？不能享受自由的空氣嗎？
他當然能懂的。每個高幹都懂，他們可是搶著把自己的親人往萬惡的美帝及其同謀國家送呢！連英明神武的習主席本人都是，他們怎麼會不懂呢？
但是在他們的認知裏，只有他們這些人上人能享受這些待遇，一旦他們統治下的奴隸居然僭越自己的身分妄想擁有民主自由，那就絕對要把他們打到命半殘、叫他們再也不敢癡心妄想。
特權就是建立在剝削他者上。沒有他人即地獄的比較心，就沒有己身優越的快感。
最後，覆蓋一張牌。
很多人常常會問，為什麼這麼多人明明享受著台灣的民主與自由，卻還是一直鼓吹中國大陸有多好，一心想要跟他們統一？
想想我剛剛說的停車位與龍內褲黃馬褂車牌的舉例，現在你了解了嗎？
有些人，是真的把一生的志向定在拿到那張「京A8」開頭的車牌喔！
等等！但那些堅持支持他、投給他，但是想也知道這一生不可能拿到車牌、連車煙都吸不到的人，他們在想什麼啊？
對不起，這個超過我的智力能處理的範圍，我目前無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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