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鬣狗VS.獅子資料照。（圖／CFP）
作者：上田莉棋（Riki）
摘自：啟動文化《別讓世界只剩下動物園：我在非洲野生動物保育現場》
●精選書摘
如果世界像《哈利波特》一樣，以法術來控制事情，好像很不錯吧。單純唸唸咒、吃吃草藥還好，但如果藥水是用獅子油、禿鷹頭、鬣狗腳、野犬毛調成的，又會變成怎樣的生態災難？是的，在非洲，巫術在村落裡仍然盛行。覺得是當地人愚蠢、教育程度低、很好笑嗎？其實就跟迷信普通人是師父、莫名奇妙的石像是神像一樣，懂吹噓就會有人相信。有沒有效沒關係，很多人還是寧可信其有。像在納國做志工時，野外有隻斑馬剛死，一位美國志工竟裝了一點班馬血回去說要作法；有趣的是她平常還是純素食者，迷信的玩意真和教育程度無關。
南非雖是基督教國家，但巫醫仍有很高的地位和需求，甚至有調查發現，高達六成的南非黑人生病會先求巫醫才去求西醫；政府為了尊重各族文化，也不會阻礙，報紙、街頭、網路上都有巫醫廣告。巫醫開的藥方稱為Muti，除了草藥外，還有不同野生動物的身體部位，能醫百病是基本，有需要時還能開運招財、壯陽生男丁，最厲害的是還能變成蒼蠅逃獄！以前土著捕獵動物糊口，吃獸肉、穿獸皮做成的衣服、以殘肢作巫術用的材料。現在的人住在村子裡，看電視、有網路、去超市買食物雜貨，巫術仍然存在，但野生動物殘肢要上哪找？
有一天，妮安利看了一張可怕的照片，是附近另一個保護區發生的盜獵：一隻非洲野犬的頭斷了，頸上有深深的血痕，上面有鐵絲。在納國就見識過非洲野犬有多瀕危，在南非估計也只有四百五十到五百五十隻，少一隻也太多。為什麼會想盜獵非洲野犬呢？「是巫術，應該沒有人想捉野犬食用。」克雷格認為。這血腥的畫面也像警訊一樣，提醒我們要集中尋找鐵絲陷阱。
在巴路里保育區要防範的，除了有犯罪集團經營的有組織盜獵犀牛外，還有小型但同樣不容忽視的盜獵；分別為了能賣掉獸肉、或把肢體賣給巫醫，有的則是巫醫開了藥單後，需要自己去「抓藥」。通常是窮困的村民會潛入保護區或在保護區附近，放下鐵絲陷阱，打算一陣子後再去取獵物，算是無差別殺動物法，有什麼抓什麼；但九成時間他們都沒機會再拿獵物，造成大量動物莫名其妙受害。
我們一周有兩天會在保護區巡邏，尋找這種鐵絲陷阱。這東西不像捕獸器，人類不會踩進去被夾住受傷；村民會用粗鐵絲或粗電線圍成圓型，一邊線頭簡單繫在灌木中，動物一邊吃草吃樹葉時，不小心走進去，視動物的體型大小，犀牛、大象可能會被纏到腳，獅子、野犬、鬃狗、各種的羚羊則會被纏到頸部，動物一走動，鐵絲愈拉愈緊，小型動物掙脫不了就渴死、餓死，或直接扯斷動物的腿或頸；大型動物會被纏在頸上，愈勒愈緊到割著頸痛苦萬分、直到傷口感染或失血過多而死；所以這種陷阱又被稱為「死亡項鍊」。有收穫的盜獵者會在保育區潛藏，快速屠宰動物後，直接把肉塊帶出去更方便運輸。
這種鐵絲陷阱沒有記號，除非在設陷阱時當場捉到人，不然根本阻止不了，只能靠志工、黑曼巴巡邏時移除。我常跟著去巡邏，在崎嶇不平的石陂、平坦的河床附近，有時候都能找到十幾個，通常找到一個就代表附近還有，要重覆、再重覆的檢查，曾在一周找出六十個鐵絲陷阱。天氣炎熱，一天要走二十公里，速度要慢、看得要仔細，找陷阱實在不容易。
克雷格說，不少盜獵者身上都帶有巫藥，他們從盜獵獸肉，掌握了保育區的弱點後，就有機會「晉升」為犀牛盜獵者，換取更大的利益。他們在盜獵前都會向巫醫祈求順利避過追捕的神丹藥水，像有實際亢奮藥效的提神劑，或聲稱喝了能隱形、刀槍不入、變身成鳥之類的超能力藥水。有沒有效？當他們被追捕時就知道了，神跡不會發生在心術不正的人身上。
▲鬣狗 。（示意圖／取自免費圖庫Pixa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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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絲陷阱的可怕在於難以發現，也不容易救受害的動物。鐵絲陷阱不大、殺傷力不小、卻不足以成為報導的頭條，反而讓很多人忽視其嚴重性；有調查指出鐵絲陷阱殺害的野生動物，比犀牛盜獵的數字更高。在克魯格國家公園，二○一七年就有獅子、花豹等動物中了鐵絲陷阱，問題是地方太大，護林員不可能注意到每一隻動物。有遊客拍下可憐的獅子和花豹，頸上勒著一條又深又粗的血痕，痕中有鐵絲，馬上通知園方。但受傷的動物通常更愛躲起來，不易現身，護林員要找到大貓，請獸醫用槍射麻醉藥，往往需要一星期甚至更久才能治療傷勢。受鐵絲纏頸的動物每一秒都在痛苦地步向死神，幸運的會被救回一條命，不幸的則被漫長的痛楚蠶食至死。
隨著氣候變遷，雨季在非洲愈來愈遲、愈來愈短。巴路里地區也和很多地方一樣，每年的降雨量都減少；這對當地人農耕畜牧都有很大影響，旱季末更是獵獸肉的高峰期。任我們志工、黑曼巴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找到全部的鐵絲陷阱，總是會有遺漏。
這次輪到保育區內的非洲野犬了！有導遊發現其中一隻的頸上有那可怕的血痕。之前也提到過野犬的居住領域很大，遠超過保育區範圍。幸好保育員早在這群野犬的首領身上裝了追蹤頸圈，而牠們屬群居動物，一切還算能夠掌握。確定了野犬群的位置後，獸醫要安靜地準備發射麻醉槍，大家都要先退開靜候。受傷的野犬中了麻藥，在麻醉槍的藥力還沒發作前，牠和同伴的本能都是先跑。還好野犬就是有義氣的動物，中麻藥的野犬倒下後，載頸圈的首領沒放棄受傷的同伴，讓獸醫很快按GPS找到受傷的野犬。獸醫小心翼翼的從滿是血的頸中挑出鐵絲，安全移除後再消毒傷口，還好傷口沒想像中深，評估野犬應該沒事了，野犬群也回來找牠。令人振奮的是，保育員持續觀察多天後，發現獲救的野犬是六隻小野犬寶寶的媽媽呀！這一次不止是野犬媽媽，還救了六隻尚未斷奶的小野犬寶寶，瀕危的野犬再添了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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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為鬼何為神，過度的求神問卜，只會變成魔。為了巫術，盜獵者可以再狠心也不怕。二○一七年，三隻在私人野生動物農場的獅子，受到可怕對待，盜獵者把有毒雞肉丟進圍欄毒殺獅子，其中的白獅更被斬首，盜獵者還在去除獅皮的過程中逃跑。但這已不是單一個案了，同年兩隻才剛從哥倫比亞馬戲團被救出來的獅子，在來到南非一家大貓保育中心後，也慘遭盜獵者斬首、掌和尾。牠們從原本窄小的籠子來到非洲大地，好不容易終於能展開較美好的新生活，沒想到竟遭如此毒手，一生都被人類傷害。
除了巫術用途，相信盜獵者也會想將獅子骨、牙、爪，運到中國等亞洲地方，可以製作成飾品、或作為藥材取代愈來愈昂貴的虎骨。像這類事件，在二○一五年以前從未在動物中心或繁殖場出現，但光是二○一七年前八個月，在南非就有二十隻圈養的獅子被盜殺及肢解。當地警察從犀牛角走私犯身上除了找到犀牛角外，也有獅子牙及爪，顯然犯罪集團已把目標擴大了。巫術在南非一直存在，為什麼二○一五年前都沒有類似的盜獵案，是不是有人把錯都推在巫術上呢？我們認為非洲人無知，但以犀牛角、老虎骨、熊膽入藥，都已證明是無效了，不也是愚昧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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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神，也相信神跡，只是這世間騙子神棍更多。在現代城市生活，縱容自己的無知是種罪過，對於貧窮的村民，教育仍然是唯一的出路。還好去年南非的祖先傳統療法從業者協會作出改變，主席拉地（Sylvester Hlati）公開呼籲巫醫界聯手反盜獵。他說曾有盜獵者要求巫醫施法，讓法官睡著好讓審訊延期；巫醫也可調藥方讓盜獵者圍在頸或腰上，能讓野生動物把盜獵者視為同類，防止獅子和犀牛攻擊。為了保護動物，拉地帶頭要求會員，當收到盜獵者準備出動求醫時，馬上報警處理。「我告訴巫醫們，去盜獵的人十之八九會死，死後會化成鬼來索命；沒死但事敗的盜獵者也會來找你尋仇。」不管怎麼做都是死路一條，總之別幫助盜獵者。
他也希望巫醫別再和盜獵者串通，以取得動物殘肢作巫藥。「協會和非洲國家公園協會（South African National Parks，SANParks）有協議，可向克魯格國家公園取得自然死亡的動物肢體， 巫醫來我們辦公室拿殘肢就好了。」
甘地（Mahatma Gandhi ）的名言 ：「地球上提供的資源能滿足每個人的需要，不是每個人的貪婪。」不論求神或求醫，殘忍又不道德的方法，都不會有神願意保佑。
★本文經啟動文化授權，摘自《別讓世界只剩下動物園：我在非洲野生動物保育現場》。
★全非洲每年約有三萬五千隻大象被盜獵、最近一次充公的穿山甲鱗片達十一噸，估計盜獵量達兩萬隻；每八小時就有一隻犀牛慘死於盜獵下，一年超過千隻被殺害！在八至十年內，全球所有犀牛都會絕種；南非有八種禿鷹，其中三種已達極危、兩種瀕危，有專家估計在二○二○年就會完全絕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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