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好才能幫助別人」…黃寶慧書寫蘭記書局的百年歷史

▲▼黃寶慧             。(圖/記者徐文彬攝)

▲黃寶慧是嘉義蘭記書局的第三代後人。(圖/記者徐文彬攝)

記者盧映慈/採訪報導

「我都不知道我們家這麼厲害!」身為蘭記書局的第三代,黃寶慧卻是從別人口中知道自己家裡的榮景。大學時就到台北,兩個碩士都在美國念,自己的家鄉嘉義早在眾多繁忙的事務中,埋藏在遙遠的回憶裡;「滿……感動的,30幾年了,記憶一下子湧回來」,她望著遠方,心思彷彿飛到了自己10歲的那時候。

蘭記書局是台灣四大書局之一,與林獻堂的中央書局、連橫的連雅堂書局、蔣渭水的文化書局齊名,但不若其他創辦人的歷史名氣,蘭記書局的創辦人黃茂盛行事低調,因為喜歡文化創辦蘭記書局後,才在嘉義地區享有名聲;黃寶慧說,她記得當時出門都不用帶錢,人家一看她是蘭記書局的小孫女,就直接把東西給她,「也許他們會來家裡拿錢吧,我不知道,但這就是爺爺建立下來的一種……信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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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義蘭記書局留下的漢文教材等抄本。(圖/黃寶慧提供)

▲嘉義蘭記書局留下的漢文教材等抄本。(圖/黃寶慧提供)

但分家之後,黃寶慧忙於念書,只隔一條街,卻除了向爺爺奶奶請安很少回去,直到上了大學、出國念書,經過幾十年的歲月,「蘭記」的過去早就已經遺忘,也不曾向人提起;「有天朋友突然叫我『蘭記小公主』,我嚇一跳,問她你怎麼知道我家是蘭記?她說,『有人出了一本書寫妳們家啊!』我拿來一看,哇!超新奇的,講了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看了書之後才知道分家後的情形,也才知道家裡的文物因為二伯母的外甥女捐贈、到了文訊雜誌社手裡,標明「蘭記後人捐贈」,黃寶慧說,「我才是真正的後人,我卻什麼都不知道」,語氣中略顯不滿;在徵詢過爸爸、叔叔、姑姑們的意見後,又知道今年剛好是蘭記成立100年,決定寫出《百年紀念版》,除了修改書中的錯誤之外,也加入了這些「真正後人」們的追憶。

▲▼嘉義蘭記書局留下的漢文教材等抄本。(圖/黃寶慧提供)

▲蘭記書局也出過各種傳統文化教材。(圖/黃寶慧提供)

談起以前的事情,黃寶慧滿是懷念,爺爺奶奶共有9名子女,現在第二代剩下3男3女,3個姑姑都在美國,親戚之間往來不多,但看到這本《蘭記書局史料論文集》共同難掩驚訝跟不悅;「他們本來很驚訝,竟然有這本書!都不知道!但看了內容之後很不高興,全部在寫我二伯母,好像其他的人都已經不在了一樣,但我們還活著啊!」

黃寶慧說,她爸爸還寫了滿滿一張紙「本書錯誤的地方」,光是書中提到的「創辦人黃茂盛共有3男3女」就是大錯誤,後面三個兒子完全「被」消失,她爸爸就是那被遺漏之後的老五,因此相當不滿;「這本書把經營者寫成我二伯母黃陳瑞珠,但其實一直是我阿嬤在經營,二伯母算是有幫忙啦,當店員這樣,但坐鎮櫃台的都是我阿嬤。」

▲▼嘉義蘭記書局留下的漢文教材等抄本。(圖/黃寶慧提供)

▲▼不同類型的文本幾乎都可以在蘭記書局找到。(圖/黃寶慧提供)

▲▼嘉義蘭記書局留下的漢文教材等抄本。(圖/黃寶慧提供)

「我們家的女人都比較強」,黃寶慧說,爺爺建立起蘭記之後,因為樂善好施的個性,事實上沒太管經營的事情,認為「日子過得去就好」,像是成為正式課本的《漢文讀本》熱賣,有很多出版社盜印,但爺爺只說了一句「人家也是做文化事業啦!」沒有追究,所以實際上的經營者一直都是阿嬤,「她很獨立堅強,是個女強人」,家裡的伯伯、叔叔、姑姑相比,也是姑姑們的成就比較高。

黃寶慧也分享自己跟阿嬤的一個小故事,「那時候已經分家了,我去阿公阿嬤住的地方請安,那時候阿嬤的床還是榻榻米,比一般的地板高一點,我就在上面跟表哥打打鬧鬧,結果阿嬤竟然罵我,說『男女不可以共席』,我那時候還沒上小學呢!」這樣對女生嚴厲的家教,也讓她一直都努力想證明自己「可以成功」。

▲▼黃寶慧             。(圖/記者徐文彬攝)

▲黃寶慧說,自己從這樣的家族中,學到的是「文化價值觀」 。(圖/記者徐文彬攝)

目前文訊雜誌社手上的文物有37箱,大多都是當時出版的書稿,黃寶慧去「開箱」的時候,翻閱著以前的記憶,很多事情慢慢拼湊起來,也感到出身大家族對自己的影響;「小時候就是要考第一名啊,自己也覺得很光榮,靠讀書就能改變一切」,她說,「這些東西,讓我看到一個……價值觀吧,待人處事的,雖然我是女生,但我能傳承」,她緊握手指沉思,「書中自有黃金屋,真的。」

黃寶慧回憶印象中的爺爺,很喜歡蘭花、喜歡一切文人雅士喜歡的東西,書局的名稱也是來自中庭那片超大的蘭園,家裡也有一堆唐伯虎的畫、書法等收藏品,「爺爺非常樂善好施,有人來推薦什麼就買,但其實那不一定是真品,他自己也知道;有次更誇張,市場人家跟他說『這個奶枝(荔枝)很好吃!』他一看攤位上還這麼多,全部買回家,再叫店員分送給附近鄰居。」

▲▼嘉義蘭記書局留下的漢文教材等抄本。(圖/黃寶慧提供)

▲這本由黃寶慧的二伯母編著,算是當時的貢獻。(圖/黃寶慧提供)

黃茂盛當時除了從上海購買漢文書籍之外,也從日本進口了不少龍銀、盆栽來收藏,跟日本人保持好關係,是他能持續出版漢文書籍的原因;雖然中途被刁難很多次,但最後都能靠著平日建立起的禮貌、慷慨等形象,獲得日本人信任,妻子黃吳金的爸爸吳火盛,更是當時日治時代,少數可以騎白馬、日本人看到還要敬禮的台灣人,可以說在地方上有一定勢力、交友又廣闊。

黃寶慧說,日治時期她不清楚,但小時候家裡常常有人來來去去,很多文人雅士、名旦要來演出,都會借住她們家的廂房,「從小我就知道,勤奮向學就能過好生活,過好生活就能幫助別人」;這樣的信念一直放在她心裡,去年爸爸生病時,就立下願望,如果順利康復,就要捐一台福祉車給醫院。

▲▼嘉義蘭記書局留下的漢文教材等抄本。(圖/黃寶慧提供)

▲▼文化教材還有各種插圖、大字版。(圖/黃寶慧提供)

▲▼嘉義蘭記書局留下的漢文教材等抄本。(圖/黃寶慧提供)

「輪椅要上下其實是很不方便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照顧我爸爸這樣服侍」,黃寶慧說,嘉義的救護車都要自費,又沒有方便輪椅的車款,爸爸能恢復健康要感謝太多人,捐車雖然很多錢,但一點也不心痛;「跟爸爸說我要捐一台車的時候,一個84歲的老人竟然哭了,他說『我的女兒知道要幫助別人』,我聽到這個,我真的好快樂。」

新書發表會之後,現場也會展出文物,但這些文物的去向還不知道,目前考慮嘉義故宮南院、跟台南的台灣歷史博物館,黃寶慧說,下一步應該是探討日本跟漢學的交流、文化歷史等等;她也展現媒體人的本能精神,反問記者「你覺得這些文化的用處是?」當場跟記者討論起來。

▲▼嘉義蘭記書局留下的漢文教材等抄本。(圖/黃寶慧提供)

▲從漢文變成「國文」讀本。(圖/黃寶慧提供)

「台灣的東西要還給台灣,這是我家的財產,但,是台灣的資產」,黃寶慧說,她現在只是憑著一股媒體人的直覺認為要保存下來,「老實說,我真的不懂這些,我看到文物是回憶,但那些文史工作者都說『天啊!我起雞皮疙瘩了!』」蘭記書局走過1百年,有這麼多文化,同時也見證了台灣1百年來的變遷。

黃寶慧說,「這麼說好了,記者這份工作教會我,任何事情都『要忠實記錄』」,畢竟這是台灣走過的歷程,也是很多人心中的回憶、記憶,同時代表了一段時間展現的文化;「你知道,不同的人看到這些文化都有不一樣的感受,我得保存下來,讓不同經歷的人都能在這裡找到自己的價值,這就是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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