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來說鬼/詭夢錄之《多出來的那個》(四)

閱讀前請服用,這不是新聞報導而是《ETtoday東森新聞雲》「大家來說鬼」徵文比賽,為什麼要加這一段?因為我擔心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聰明。

文/滅絕師太_karry小美子

【八】

“你和由美佳子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大學的時候吧?”

“可是我們查了那時候的入學檔案,根本沒有你的資料。”

“是嗎?”我抬起頭,勉強睜起浮腫的眼睛虛浮的望著他們,喉嚨乾澀得火燒一樣疼痛,頭腦一片昏沉。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我現在什麼都不關心了。

“所以你也不太瞭解她平日有哪些關係比較密切的朋友——我是指,除了你們幾個同窗之外的其他人?”

“不……不知道。”

我覺得頭疼得厲害,不由自主又垂了腦袋,這樣能讓我感覺舒服一些。

“所以對於她的死,你也沒有任何猜測懷疑的物件?”

“沒有。”

“…….”

最終,兩名軍官十分不耐煩的走了,其他人將我又扔回了那間牢房之中。我時而昏睡,時而清醒,根本不知今夕何夕。可是有一天,我在夢裡見到了阿忠。

不,確切的說,那不是阿忠。那不是我現實之中見過的任何人,他五官分明、身材高大,穿著只有古代將軍才會穿的鎧甲,手裡卻拿著一本書,端坐在雕花案幾後面。

“你是誰?”

“我麼?我是阿忠。”

他緩緩放下手裡的書,抬起頭看向我。

“阿忠?不,你不是阿忠,阿忠早已經死了。”

“你說得對,我不是阿忠。”

他輕歎了一聲,起身走向我。

“你別過來!”

我的內心浮現出巨大的恐懼,連連後退。

“我不會過去了。”他停下腳步,目光炯炯。

“你到底要幹什麼?想殺了我嗎?那就快點殺了我吧!反正你都已經殺了這麼多人,對了,珍珠也是你殺的吧?現在,終於輪到我了嗎?”

他沉默下來,最後,微不可聞的輕歎。

“我只是想……讓你看看我最本初的樣子……”

“什麼?……”

“我一直不知該如何面對你,該以何種面貌面對你……阿忠臨死前,看到了我,心神一動,便知了他與你的淵源。於是我便幻做他的樣子,留在了你身邊。”

“你為什麼總要纏著我不放?你到底從什麼世界來的?回去吧,求你了,回去吧!”

我似乎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了,可卻仍舊忍不住哭了出來。

心中,一幕一幕,浮現的都是阿忠在我身邊時,所有點滴。

記憶中的那張臉,也是阿忠的樣子——遍佈傷疤的猙獰五官,總是低垂的頭,穿得很舊也不肯換的衣衫,粗糙又冰冷的手掌……

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他不是阿忠,他是……他是……他是鬼!

“珍珠是我殺死的。”

他轉過身去,背負雙手,一字一頓的說道。

雖然一早猜到答案,可我還是驚恐的哭了出來。

“我不殺她,她就一定會殺了你。”

“你撒謊!”

“你難道忘了是誰將你關在這裡的?”他忽然轉身面對我,神色溫慍,揚手一掃,沉聲道,“仔細看看,這裡是何處!”
電光火石之間,一切大變了樣子,哪裡還有什麼屋閣庭院,我看到了四面冰冷的石牆,正對面是一扇緊緊關閉的、再熟悉不過亦讓我萬分恐懼的大鐵門。

“這是……這是……”

“這便是她送你來的地方,至今你仍對她心懷惻隱麼?”

這時我才發現,他早已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後。

我驚慌失措的回頭,立刻後退好幾步,一直退到了牆邊、退無可退,才不得不停下來。

“仍是想不起來嗎?”

“什麼?”

“你到底是因何而來?”

“不是珍珠害我進來的嗎?”

“你再好好看看!”

他抬手一揮,這間冰冷的牢房,瞬間變了模樣。

更加漆黑,更加陰暗,冷風嗖嗖的吹著,可卻又不知道風來自何處。

“預備……開始!”熟悉的聲音,在角落裡響起。

“誰?是誰?”我嚇得大叫,四顧看去。

“噓……”他忽然來到了我身後,捂住我的嘴,湊近我耳畔低聲說,“看看你是如何來的。”

我睜圓了雙眼,黑暗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小梅。

緊接著,第二張,第三張,第四張……

彤彤,郭曉琳,珍珠……

我呢?我在哪裡?

那天,明明郭曉琳沒有來、是我臨時替代了她才對!

這個四角遊戲,明明是也有我參與的!

我在心底大聲呐喊,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想起來了嗎?你,才是被召喚來的那個……”

“你騙我…….你才是,你才是!”

用力推開他,我大聲哭了起來。

那四個人,依舊在角落各處渾然不覺的玩著遊戲,而我和他,則站在房屋中間,猶如隔著另一個世界。

“我不是,你才是。而我,是因為你被召喚來,才跟隨你一起來的。”

“不要再說謊了,你在自欺欺人!你到底想做什麼呢?如果想殺我,現在,你可以動手了!”

我緩緩閉上眼睛,內心,忽然覺得不再恐怖。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厭倦,以及疲憊。

“你仍不明白,”他低低的開口,“若想殺你,我便有無數機會殺掉你。為何在你身邊這麼久,卻遲遲未動手?這一切只因為,你才是多出來的那個,而我,是為召喚你回去而來。”

“我不信!”

我用力捂住耳朵,大喊出來。

“真正的你並非這裡,你離開那裡太久,也該回去了。”

他拉住我,不顧我的掙扎,一股大力襲來、我覺得身體輕飄飄的,而後便失去了知覺……


“醒來以後呢?”我問。

茱莉亞似乎很疲憊了,喝了兩口水,才緩慢說道:“醒來以後好久,我才弄明白,我仍舊是在醫院裡,只不過,是另一個世界的醫院。”


“也就是這裡嗎?”

她點點頭,算是回答。

“那麼,之前那個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還是說,我們這個世界,其實才是虛幻的?”

“我不知道……不知道……”

看得出,她陷入了痛苦之中,眼角濕潤,嘴唇微微顫抖著。

“時至今日,我依舊會常常做噩夢,夢見自己一直在那個世界徘徊,夢見自己是怎麼親手把那些人殺死、而後又將一切全部忘記,以另一個不知情的面孔去一步一步揭開答案……”

“這麼說,那些‘人’,真的是您殺死的?”

她反復搖著頭,期間卻又不斷點頭,整個人處於一種恍惚的狀態中。

“不好意思,”一位護士走了進來,略帶抱歉的看著我們,“探視時間到了,為了病人的健康著想,請您離開吧。”

“好,好的!”我收好筆本,按下錄音筆的停止鍵,臨走前,輕輕拍了拍茱莉亞的肩膀。

她的身體蒼老瘦弱,神色滿是疲倦。

“那麼,改天我再來看您,可以嗎?”

“嗯。”

她點點頭,合上了雙眼。
 

▼兇手到底是誰?(圖/示意圖)


“茱莉亞,有一位自稱您的親人,說今天一定要見到您?”另一位護士走進來說道。

我原本要離開的,聽到這裡,便又去看最初那位護士的反應。

那護士猶豫道:“今天病人已經耗費了大量體力,您也知道的,她現在的身體狀況……”

“可那個人說,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今天見到她。”

“或許不會耽擱太久吧?”我也嘗試著遊說,其實心裡還是好奇占了大部分。

茱莉亞女士卻在這時開口,問:“他是誰?”

“他說他是林三叔的兒子。”

“哦,是他……”茱莉亞點點頭,“我還好,讓他進來吧。”

兩個護士出去之後,她看著我,說:“你如果不趕時間,可以坐下來,見見他。以後有什麼想知道的,直接找他也可以。”

我點點頭,找了個最不礙事的角落,搬把凳子坐好。

門被打開,進來了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黑襯衫,牛仔褲,棕色休閒鞋。他中等身材,個子也不算特別高大,腮邊掛著一些胡茬,口袋裡插著半盒八喜香煙。

“關嬸。”他見到茱莉亞,恭恭敬敬鞠了個躬。

“坐。”茱莉亞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神色有些複雜,“剛回來?”

“回來一段時間了,一直在我爸那邊幫忙,所以沒抽出空來看您。”

“哦……”她點點頭,眼中閃出一抹失望。

“我想帶您去個地方。”

“我這把歲數了,還能去哪啊?”

“去我爸那兒。”他從手包中拿出一張名片,以及一部手機,一起遞給她,“您先拿著這個,到那裡會有用處。”

二人又閒聊了幾句,茱莉亞不知為何就不耐煩起來,揮揮手讓我們都離開。

“這位先生,”出了療養院之後,我幾步追上去,攔住了那個人,“請問,您和關老太太是……”

“你是誰?”他上上下下打量我,眼中充滿戒備。

“不好意思,我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張美琪,您叫我小琪就可以。”

“哦?”

“我最近在寫一篇專欄,碰巧有個朋友和我說了關老太太的事,出於好奇,我就來採訪採訪她,因為她身體不好,每次都時間十分有限,所以,如果您願意並且方便的話,能不能和我多說一些?”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想了想,說:

“前面有家咖啡廳,那邊聊吧!”


【九】

“你所有的筆記都在這兒?”林大哥合上我手寫記錄的筆記本,抬頭問道。

“恩,目前所有的記錄都在這裡。不過……”我苦笑了一下,委婉的說,“本來還以為真的能採訪到與眾不同的事情呢……”

“這是什麼意思?”

“關老太太半輩子都住在醫院裡,還是……還是精神科……您不覺得,她這裡……”

我抬手指了指腦袋,吐吐舌頭。

林大哥搖搖頭,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這個世界你不瞭解的東西太多,在沒弄清真相之前,最好先別急著下定論。”

“依照您的意思,關老太太說的……可能是真的?”我不太相信,只當他在說笑。

“為什麼不可能?”他卻反問我,神色更加嚴肅,“人有沒有靈魂?世界上有沒有鬼怪?除了我們這個世界,還有沒有其他世界?張小姐,對這些你又瞭解多少?”

“對不起,我無意冒犯,我只是……”

“沒關係,你不必緊張。作為普通人,不相信這些也很平常,只不過現在沒什麼時間詳細和你解釋,我倒對你的筆記內容很感興趣。”

“是嗎?”我有些驚訝,“您和關老太太關係應該很近,難道這些她沒和您說過嗎?”

“只提過一兩句,遠遠沒有這麼詳細。這些筆記你事後又看過嗎?”

“哦,是的,每次採訪之後,我都會回去檢查一下,和錄音筆的內容進行核對,以及做一些摘要記錄在另一個本子上。”

“可以把你那個本子也給我看看嗎?”

“啊?”

這個要求真的是太奇怪了,我不禁懷疑起來,他要這些幹什麼?

林大哥立刻解釋:“你別誤會,實不相瞞我其實算是……半個通靈人,之所以想要看看你那些筆記,是想把事情搞清楚。”

“通靈人?”我想了想,見他似乎不想說太多,又不像是有惡意,便說,“好吧,我改天拿給你看。”

“就今天吧!”他叫來服務生結帳,從手包中拿出一串鑰匙,“我開車,你指路。”

這真的是我第一次帶陌生男人來我住的地方,一室一廳的小房間頓時顯得十分擁擠。好在林大哥的心思完全在那些筆記上面,進屋以後直奔書桌,竟然一下就找到了堆在一堆檔書籍之中的摘要記錄冊。

我為他沖了一杯咖啡,坐到了他對面。

翻看了好一會兒,他才抬頭看著我,十分嚴肅的說:

“你們都漏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麼事?”

“在那個世界裡,小梅、彤彤以及郭曉琳,到底都是怎麼死的?”

“關老太太已經說了啊,是被她在分裂狀態中殺死的。”

“不,不對!”

他連連搖頭,飛快拿出一旁的空白A4紙,用筆在上面飛快寫下幾行字。

“你看——”

他抬手指著自己寫下的內容,一條一條解釋給我聽。

“事情看似是從她們玩了四角遊戲開始的,實際並不是,依照我的分析,真正的事情是從小梅死了開始的。

小梅之死——完全是由珍珠口述,當時是在第四次同學聚會上,上川啟夫製造了一場尷尬,他離開以後,為了解釋自己為什麼攀上這個日本翻譯,珍珠給出了這種解釋——是為了查清小梅的死因。

之後彤彤也死了,判定是自殺,那時茱莉亞——也就是關嬸,以及那個阿忠,一起查了一些資訊,最後卻沒有頭緒。
而後,將茱莉亞、郭曉琳引導回小梅那個案件的,又是珍珠。當時她忽然給出一些與最初陳述不符的供詞,而後大家發覺小梅的死不同尋常,於是又折返去追尋小梅的死因。

…….”

不等他說完,我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接著說道:

“可是小梅的所有筆記、信件、書籍、甚至那個什麼符咒,都是珍珠拿出來的,她告訴茱莉亞等人,這些事通過一些途徑拿出,可這些途徑既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

之後那棟小梅遠親的老院子,也是珍珠帶她們前往,進去之後,郭曉琳就死於非命……”

“是的!”林大哥看我也理出頭緒,頓時顯得有些亢奮,語速也快了起來,“後來在上川那處宅子裡偶遇上川,上川對茱莉亞說了一些話——那時茱莉亞才知道,珍珠根本不是什麼激進的抗日份子,而是間諜!

之後,她就被珍珠關進了日軍的監獄醫院。”

“所以……”我驚訝的抬起頭,看向他。

“對,你應該也猜到了——殺死這些人的兇手,根本不是茱莉亞,也不是阿忠,而是——那個叫珍珠的女人。”

“還有沒有進一步確切的推斷證據呢?”

“如果我分析的沒錯,珍珠應該是殺死小梅以後,將小梅那些信件文件書籍都交給了上川他們,以便做相關排查,小梅的身份我不敢確定,但極有可能她才是真正的地下黨。那些關於神秘力量的書籍以及信件,根本從來不在小梅任何遠親或朋友手中,而是就在珍珠那裡。如果我沒推斷錯,當年與小梅一起通過信的那幾個人,也應該早就受到牽連、甚至遇害了。

本來這件事就成了陳年懸案,可是那次同學會,打破了平靜,當時是珍珠說要潛伏在上川身旁,查出真相,其他幾個人都附和說要幫她,卻被她婉言拒絕,後來彤彤死於非命,應該是因為她查到了一些不該她知道的事情。”
“你是說,彤彤是因為知道了內情才被殺死?”

“是的,你看你這裡的記錄——上川在內宅院子裡對茱莉亞說的這段話:

‘你是她的同窗,這種事情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每次都是你們叫她去的——這可是她自己說的,有一次深更半夜下著細雨也往外面跑,說是要給……那個什麼彤的過生日?’

你不覺得,這段話很有問題嗎?”

“如果時間正巧吻合,說不定那天這個珍珠根本不是給彤彤過生日,而是要去殺了彤彤?”

“對!但殺死彤彤的第一現場絕對不是在義莊。彤彤死於窒息,據我所知有一種方法可以讓人在完全沒有外傷的情況下窒息而死。”

“是什麼方法?”我不禁十分好奇。

“那時的鑒定技術還沒這麼發達,如果用迷藥迷暈受害人,就算之後驗屍也查不出來。當時珍珠極有可能就是這麼做的,之後她應該是用浸了水的紙張糊在彤彤臉上,導致她最終窒息而死。”

“那彤彤怎麼又會自己跑到義莊的棺材裡去了呢?”

“死人怎麼可能會走路?是珍珠將屍體移走的,事發當晚她應該沒有動,之後,找機會將屍體運了出去。這件事說不定上川也有參與協助,否則茱莉亞和阿忠不可能沒有從出城記錄裡查到珍珠的名字。”

我腦中快速運轉著,有點消化不了這麼多突然發現的重大線索。

林大哥頓了頓,又接著說:

“如果上面兩個推斷成立,那麼郭曉琳也是被珍珠殺死的。”

“她怎麼可能做得到?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去跑過去悄無聲息的殺人?”

“如果臨時起意肯定做不到,但如果一早就籌畫好了、佈置了現場,那就太容易了,別忘了,那處老院子本就是珍珠帶她們去的,她又為什麼沒可能提前部署呢?”

“那個……也太難以想像了吧?”

“並不難!只要事先在主屋進門的地面上抹上豬油,計算好人跌倒後摔下的長度、高度、距離,就可以事先將極細的鋼絲固定在一個位置上。這樣當被害人走進房間、就會跌倒,摔下來的時候,鋼絲正巧將脖頸割斷,人死以後,珍珠從另一個房間走出來、將鋼絲藏好。她是上川的女人,就算員警來到,也根本不會搜她的身。”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林大哥,怎麼也想像不出看著這麼老實沉穩的男人,會推斷出這麼離奇可怖的殺人方法。

“那麼……茱莉亞後來在小梅那棟老宅子裡,不是被阿忠抓到了嗎?為什麼後來……”

“關於這一點,我也沒弄清楚,我想可能是當時阿忠發現了更加重要的東西,被吸引了注意力,我猜測,應該是當時珍珠也恰巧在那棟宅子裡。”

“難道,她一直派人在跟蹤茱莉亞?”

“聰明!”

林大哥眼中露出欣賞的目光,贊許道。

“他們接近那片宅子的時候,應該已經有人將消息告訴了珍珠,珍珠心中肯定猜到他們是為了什麼而去,或許早他們一步已經到了那裡。”

“那麼,那卷所謂的真的羊皮卷,其實也是假的?”

“這倒未必,短時間內她沒什麼可能仿造出一份一模一樣的,只不過,如果茱莉亞才是多出來的那個,那麼羊皮卷上為什麼會有她的名字、而不是郭曉琳的?這是目前最大的疑點,你說呢?”

我仔細想了想,才發現這一點的確十分可疑。但可惜的是當時這一點被茱莉亞幾句話就簡單帶過了,我雖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卻又想不出到底是什麼,沒有詳細追問。

“林大哥,您的意思是,多出來的那個,根本不是茱莉亞?”

“是的。”

他點了點頭,

“關嬸曾說,在那個世界她被關在日軍的監獄醫院,強行注射及灌食精神類藥物,所以那之後的記憶,我都覺得十分有疑點——她所回憶的所有關於她才是多出來的那個的唯一依據——都是來自她的夢境、或者幻覺。”
“如果她不是,那麼,多出來的那個,難道是珍珠?”

“這也不太可能,如果是珍珠,咒符上就不會出現她的名字。”

“可也不應該是郭曉琳,因為後來郭曉琳也被殺死了。”

“是的,所以我覺得,多出來的那個,極有可能仍然是阿忠。”

“可是,不是說那個東西會危害到她們那個世界相關的人嗎?”

“只是那麼說而已,可依照關嬸的記錄,那個東西從來沒有害過她,相反,似乎一直在保護她。”

我似乎有些明白林大哥為什麼如此看重這些筆記了。關老太太心裡應該一直有一個心魔,那就是——覺得自己才是多出來的那個,是自己殺了那些無辜的人,自己是兇手。

而實際上,她極有可能也是當年的受害人之一,後來神志不清,就一直留在了醫院裡。

我想到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立刻問道:

“林大哥,關老太太到底是哪裡人?她家裡……還有其他人嗎?她的爸爸以前到底是不是當官的?”

“其實這些我也不太清楚,”他歎了口氣,說,“當年我爸爸是上山下鄉來到這裡的農村,陰差陽錯結識了一個陰陽師,那個陰陽師說縣城這處療養院裡,有個女人和他有點因果未了,讓他以後有機會就來照看一二。自那以後,我爸才和關嬸熟悉起來。可是據我爸說,關嬸精神總不太好,脾氣也時好時壞,有時神智清楚、有時迷迷糊糊說些胡話,這些年就一直這麼過來的。關於她的身世,文革時所有相關的資料都被燒毀了,她要不是病在醫院裡、本就半死不活,恐怕也少不了被批鬥。”

“這樣啊……”我有些沮喪,又覺得一切回到了原點。

“不過……”他看著我,露出一絲笑意,“別忘了,我是半個通靈人。”

“所以呢?”

“還記得我給關嬸的那部手機嗎?”

“記得。”

“改天我要帶關嬸去我爸那裡,到那時候,那部手機可能會告訴我們一切我們想知道的答案。”


【十】

清晨不知何時下起了綿綿細雨,天光昏沉,整個縣城籠罩在一片霧濛濛之中。


昨晚整宿都在做噩夢,可能是最近一直在整理這份採訪手稿、之後又和林大哥分析得太過深入,不知怎地夢境裡我竟然變成了珍珠,穿著一身十分華美的和服,撐傘站在江南小城邊緣冷眼看幾個女同學的背影。

夢裡的我——不,應該說是珍珠,心中竟是十分憤恨的,那種憤恨讓人毛骨悚然,卻又無法自控,當時夢裡的我只有一個想法,就是:統統殺了她們。

一定是林大哥的那些分析影響到了我。

無論怎樣,最後珍珠也是死於非命——這是關老太太和我口述的時候說的,所以我並不完全認為兇手是珍珠,我總覺得,真正的兇手其實另有其人,卻又想不出來到底會是誰。

不過這些暫時還是放到一旁,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金照大廈在這縣城的最北邊,那裡是一片商業區,是整個縣城最繁華的地方,林大哥給我的地址在金照大廈後面的一片民宅區裡。這是一片十分古樸的民宅區,自從民國就一直存在,建國後也被保留下來,與前面高低交錯聳立的現代建築群形成強烈對比。

我抵達的時候,恰巧看到林大哥的車也剛剛停在一處大宅門前面,這處巷子比較寬闊,可以容納一輛車單行通過。此時正有人舉著傘、撐在林大哥和關老太太頭上。關老太太精氣神明顯又差了些,雖然灰白銀髮刻意梳得整齊,卻仍舊難掩眼底的烏黑以及疲倦,她坐在輪椅上,腿上搭著一條上好的墨綠色絲絨毛毯。

“關奶奶,林大哥!”我走上前去衝他們打了招呼。

林大哥衝我點點頭,說:“進去再說,全程你都可以錄音、做筆記,但不許錄影或拍照,知道嗎?”

“好的!”為了表示誠意,我特意拿出手機,在他面前按下了關機。

他很滿意的點點頭,沖我露出一抹微笑。

這處宅子外面看平淡無奇,不過就是灰色院牆十分高聳而已,可進了院子之後才發現別有洞天。這裡裝潢得十分漂亮,難以形容的華美堂皇,每一個掛在遊廊下的燈籠都塗著閃閃發光的金朱色暗紅漆,糊在燈籠表面的是透光極好的紙,每張紙上都畫著不同的圖案。一進園子就看到正對著的正房,八扇朱紅色木門大敞開,裡面是碩大香案,香案後面供奉著金碧輝煌的神佛雕像,繞過香堂往裡走,每一進院子都四通八達、各有千秋,竹林、梅園、聽雨閣、落霞院…….這時候我有點遺憾不可以拍照留念了,這麼美的私家園林真的是第一次見到。

“這其實並非我家住處,而是我們的公司。”

林大哥可能看我不停左顧右盼,於是解釋道。

我頓時有些窘迫,收回了目光,正視前方,心中卻有些疑惑。

他又補充道:“文革以後很多人都平了反,當年那個遠逃的陰陽師也回來了,他找到我爸,說他們之間有些淵源,具體怎麼說的我也不清楚,反正當時就弄了個公司,這處院子就是那個陰陽師找的。”

“原來是這樣!……”我咂了咂舌,心中驚歎。

說話間,我們就來到了一處比較特別的院子裡,這裡四面環水,水中央是一處八角涼亭,亭子裡有一張碩大的香案,兩旁立著兩隻紙紮的龍馬,另有一些水果糕點供奉,亭子正中間的臺階面沖對岸的我們這裡,可奇怪的是,那臺階只有一半,另一半似乎是生生斷掉了,從我們這裡望過去,顯得十分詭異。

有人一早已經在河岸這邊準備了香爐,說是香爐,其實更像小銅鼎,小銅鼎大約二十釐米高,直接放在地上,面沖河中央那個涼亭。

林大哥不知從哪裡拿來一個竹籃,裡面裝滿了竹葉,他用手指沾了寫一旁小碗裡的清水灑在上面,又在裡面灑了一把金燦燦的鉑紙,最後將籃子放在銅鼎前面。

三根香被遞了過來,每根香都有手指粗細,十分的長,香是紅褐色的,散發著一股十分好聞的檀香味。

這時我注意到,有兩個人、每個手中都捧了一大朵正在盛放的雪白蓮花,連同荷葉一起、放在銅鼎兩側。我從未見過這麼奇怪的陣勢,看不懂他們在做什麼、這麼做又有什麼特殊含義?但見人人臉色都十分肅穆,我也只好強忍好奇、只用筆在本子上飛快的進行記錄。


林大哥把那三支香遞到關老太太手中,對她說:

“您心裡默念他的名字,把香上了,等香灰鋪滿籃子上的竹葉紙錢之後,如果它們燒著了,您就立刻把它們扔到河裡去。”

關老太太在旁人攙扶下費力的站起來,接過三支香依言照做,其餘人都自覺退後了幾步。這香點燃之後,香味有些熏人,煙霧繚繞之下、我覺得頭有些發暈。不知是自己的錯覺、還是怎麼的,只看到那八角涼亭上似乎多了些什麼在若隱若現。我用力搖搖頭再去看,卻又什麼都看不到了。

不會兒,香灰灑落進竹籃裡,那一籃子竹葉紙錢竟然就這麼燃燒起來。關老太太將竹籃拎起、不顧那裡面正在燃燒,抓起裡面的東西撒入河中。

一陣涼風襲來,雨絲更密了,層層烏雲之下,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涼亭中隱約浮現。

頭暈的感覺又襲來了,我費力站穩,集中全力去觀察,卻見林大哥在一旁說:

“關嬸,拿出您的手機,撥通那個號吧。”

關嬸顫抖著雙手從衣兜裡拿出那部電話,按了一個按鍵——我想可能是快速撥號鍵。除了風雨的聲音,整個世界一片靜寂,靜得可以聽到電話裡面的“嘟——嘟——”聲。

那“嘟、嘟”的聲音響了好久,我也不知到底有多久,就在我都已經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忽然那邊好像接通了!

“……喂?”關老太太顫抖著開口,聯手也在劇烈的顫抖。

“……”電話那邊,一片安靜。

……

我忽然覺得又開始頭暈了。

不知何時,周圍的人都不見了。

這才發現自己不知怎地站在了一處荒廢已久的院落之中,這處院落十分寬敞,雜草叢生,很多燈籠在瓦簷下面來回的晃,燭光盈盈。房間裡似乎有人在說話,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小心翼翼走過去,透過微暢木門的縫隙往裡面看去。

“珍珠,這份是你的。”

“彤彤的!”

“啊,這是我的,‘郭曉琳’。”

“這份是我自己的——茱莉亞。”

是四個穿著校服的女大學生……

這四個名字我很熟悉,茱莉亞、彤彤、珍珠、郭曉琳…….難道,我看到了另一個世界裡的場景?

我強裝鎮靜,屏住呼吸繼續看向房內,一張碩大圓桌前四個人圍成圓圈狀,正在互相翻看手裡的資料。

“這份模擬試卷的難度太深了,很多地方還是不懂……”那個叫彤彤的叫著筆帽,一臉鬱悶。

最初發放試卷的那個——好像是茱莉亞,頭也不抬,說:“真正的考試只怕會比這份試卷更難,畢竟留洋繼續念書的名額那麼少,不努力怎麼行?”

“可我家裡想讓我畢業之後就嫁人呢!”

“如果讀書只是為了嫁個高門戶、以後做籠子裡的金絲雀,那簡直是對讀書的一種侮辱。”

“說的對!”珍珠附和道,“我們念書是為了中華之崛起,為了拯救幾萬萬愚昧同胞于危難之中,國難當頭,我們女子也當為國出力,怎麼可以只想著嫁人這種膚淺的事?”

“可是我爹……”

“哎!”郭曉琳打斷了幾人的爭辯,“到底還要不要複習了?你一言我一語的,還是先把考試混過去再說吧!”

此話一出,那三人便又沉默起來,尤其彤彤的表情最為沮喪。

我正要離開去別處看看,卻忽然聽到彤彤又說:

“那個遊戲是幾點開始來著?我忘記了。”

“晚上十二點,不許遲到。”郭曉琳頭也不抬的說。

“切……”彤彤撇嘴,一臉不屑,“這不就又會佔用我的溫書時間了嗎?”

“不過就是走個過場而已,又不會太久,況且你不是一直說世界上沒有鬼,又有什麼可怕的?”

“誰說我怕了?我只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而已。”

“好了!”珍珠打斷了彤彤和郭曉琳的爭執,“總之不要遲到,做完這件事也即宣佈我們的大學時代即將結束,說真的,我還挺捨不得的。”

“我也是啊!”

“我捨不得你們!”

“再說下去是不是要抱頭痛哭了!”

“……”

我剛剛邁出的腳又收回、越聽越覺得疑惑。

哪裡不對勁呢?

不對啊!

之前採訪的時候,關老太太明明說,當初是五個人在一起商量,而她是原本不會參加的,是因為後來郭曉琳臨時發燒、才被拉去代替。怎麼現在只有四個人在說這個遊戲?似乎還差了一個?
小梅呢?


【十一】

好像是一瞬間,白天變成黑夜,我不知為何竟然站在了一棟老舊學校裡面,幾步之遙就是教學樓的入口,只不過裡面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

“都到齊了嗎?這裡,快點!”

不遠處傳來說話聲,幾個女學生快步向這裡走來。夜色之下仔細分辨,似乎是茱莉亞她們。

“A君,原來你在這裡?”

她忽然看到我、立刻沖我招招手,“那正好,快點進去吧!”

我十分疑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為什麼她們好像認識我、還稱呼我為“A君”?難道是認錯人了?

但現在沒有太多時間疑惑,心中的好奇占了上風,有個女學生遞了一支蠟燭給我,說:“下去地下的時候小心腳底下的樓梯!”

一行大約五六個人,魚貫進入這棟老舊教學樓,夜色之下樓裡一片黑暗死寂,雖然能清楚聽到她們的呼吸聲,可也許是聽得太清楚了,也許是這一切的到來莫名其妙,總之我竟開始覺得恐怖,總感覺身後有什麼別的東西,在幽幽盯著我們……

尤其是,一想到她們之中除了茱莉亞——也就是現在的關老太太之外,其餘都已是死了的人,內心就更加覺得毛骨悚然,燭光照射的範圍十分有限,我不敢抬頭看她們的臉,但就算是她們光著的半截大腿,也都透著詭異光芒。
“到了,就是這裡!”茱莉亞揚了揚手中鑰匙,對我和另一個同學說:“A君、B君,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們進去了!”

說完,用鑰匙打開一扇鐵門上的掛鎖,然後將鑰匙交給了我。

“沒問題嗎?……”我仍然覺得害怕,小心翼翼問另一個一起等待的同學。

那同學搖搖頭:“沒什麼,這個遊戲上周我們已經玩過了,還不是什麼事都沒有?”

什麼事都沒有?

我在心底重複了一遍,忽然好想阻止她們繼續下去,可另一個聲音卻又告訴我:沒有用的,你現在看到的一切說不定都是幻覺,就算阻止,也不可能改變結果。

不會兒,大鐵門被關閉,屋子裡漸漸傳來了咳嗽聲。

這是遊戲的規則之一,每當一個人走到沒有人的角落,就會繼續走、同時咳嗽一聲表示這個角落是空的。
我舉著蠟燭站在門外,只覺得周身發冷。

關老太太對我敘述的時候,明明是說她自己才是多出來的那個,是在其餘四個女生玩遊戲的時候被召喚而來。
而現在我所“看到”的人裡面,卻包含了茱莉亞。

而少了的那個,卻是小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關老太太曾經不止一次提到過“符咒”,提到小梅所說的“神秘力量”,提到“召喚”。本來其他學生是不想玩這個遊戲的,是因為小梅的一再提及、並說若召喚成功、或許會對戰爭也有幫助,其他人才勉強同意。

可以這麼說,整件事情從發生那一刻開始、一直到最後結束,都是小梅在起主要作用,這個遊戲、其實是由小梅引起的。後來小梅被殺死,她留下的那些資料、信件及符咒,又成了其他同學尋求真相的關鍵線索。

可現在,為什麼最關鍵的人和物卻不見了?

正在整理著心中的疑問,也不知時間過了過久,忽然裡面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

“啊!~~~”

“發生了什麼事?”

我顧不得多想,連忙推開大鐵門、舉著蠟燭跑了進去,卻和最先跑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哎呦!”

那人怪叫了一聲,差點跌倒。

“對不起,你沒事吧!”

我連忙去扶她,卻在伸手的那一刻、被嚇到了!

這個人,它……它沒有臉!

它只有齊肩的長髮,穿著同別人一樣的校服,個子也和她們差不多高。可是它沒有臉!它的臉是一片平滑的、像個碩大的雞蛋,在那上面,完完全全看不到五官!

“小梅,你喊什麼?嚇死我們了!”

說話的好像是珍珠。

“就是啊!”

陸續出來的其他人也連聲抱怨。

其中一個人還攬著它的肩膀,嘲笑道:“屬你個子最小,沒想到膽子也最小,這個遊戲可是你先發起的,結果自己倒先害怕了!”

等等!

等一下!

我看著她們陸續走開,心中不停呐喊!

你們都沒發現嗎?

這個人,它沒有臉!
它是多出來的那個!

那麼……少了的那個又是誰?


“張小姐,張小姐?!”

有個聲音在耳畔不停地叫我。

我只覺得頭疼欲裂、眼前的一切時而清楚、時而模糊。好像那個沒有臉的怪物就蹲在前面不遠處、陰測測笑著看我,而另有一隻手在用力將我向後拉扯。我覺得好難過,整個人似乎正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被分裂!

“張小姐!”

臉上一陣劇痛,有人打了我一個嘴巴,腳下一趔趄,我忽然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竟然站在河岸的最邊緣,腳下就是河水了,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會掉落進去。

四處望去,周圍是一處院落,我仍然在林大哥的這處公司裡。

“你怎麼了?”他關切的看著我。

我忽然惶恐起來,用力抓緊他,牙齒止不住的打顫:

“林大哥,我……我……看到……”

他忽然抬手打斷了我的話,歎道:“今天就到這裡了,你先回去吧,改天我會聯繫你。”

“可是……”

“不用說了,小王,你開車送她回去。”

見他態度這樣,我更加費解,可我真的覺得很疲憊、站都站不穩,除了先回去休息、也做不了別的事了。

回到住處之後,我窩在沙發上昏睡了好久,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錄音筆!……”我忽然想到了什麼,從沙發裡蹦起來,去翻包裡的東西。

還好,錄音筆還在。

一顆心“砰砰”的跳著,我打開筆記本最新的一頁,拿好筆,極力忍著手的顫抖,按下了重播鍵。

一片滋滋聲。

之後,聲音開始逐漸清楚起來。

“……我們玩這個遊戲太浪費溫習的事件了…….不過也沒別的辦法…….茱莉亞是不是要去留洋啊?…….哦,我嗎?畢業以後準備嫁人了!…….”

這是……這是……她們的聲音?!

難道,那一切都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過的?

我一邊快速記錄著這幾個人的對話,一邊極力撫平情緒,一時間房間裡竟是安靜得出奇。
之後是一大段沒什麼用處的對白,但我還是一點不差的記下來了。

再然後是學校裡面玩遊戲,有個人尖叫著跑了出來,她們叫她“小梅”……

等等!

忽然,我聽到了不同的聲音!

“……你知道嗎?小梅有個秘密的男朋友,叫上川啟夫,是個日本翻譯呢!”

這是誰的聲音?

“珍珠,你看看,你最好的同窗之一竟然找了個日本人,你說你會顧及大義呢、還是繼續和她做朋友?不過這種事也沒有挑明,或許她就是因為你太激進、才一直沒和你們說吧?”

“可不是,我們外班的都比你們早知道呢!”

這一段我是知道的,關老太太的口述裡,也提到了小梅曾經秘密的和上川啟夫交往過。

可是……小梅一開始是不存在的啊!她是玩過那個遊戲以後忽然出現的,而且,它沒有臉!難道其他人都不知道嗎?
聲音中止了,而後是一片滋滋聲……

“珍珠,你要去幹什麼?”

是一個陌生的女人,聽聲音應該三十多歲了吧?

“我要去見個朋友。”

“算了吧!珍珠!聽娘的話,好好在家裡,啊?”

“閉嘴!”珍珠的聲音忽然暴躁起來,“你懂什麼?如果你和爹有我一半的聰明,我又怎麼會從小和你們過這種窮酸生活、受這麼多罪!”

“……孩兒啊!……”

“你們根本就不懂!那個賤人,她憑什麼攀上一個日本人?以為不告訴我、我就沒辦法了?呵!可惜還是被我查到了,一會他們就要去劇院聽歌劇,劇院那種地方她也配去?我哪裡不如她?憑什麼從小到大就要一直被她踩在腳下??”
從小到大?

我再次疑惑。

關老太太的口述裡,小梅和珍珠是大學時候才認識的吧?

可那個中年婦人的話卻再次否定了這一點:

“她畢竟是你堂姐,雖然年歲差不多,可輩分在那,況且這麼多年來咱們家也多虧你三叔照拂,否則你又怎麼能去念H城最好的女校呢?”

堂姐?小梅什麼時候又成了珍珠的堂姐了?

我越聽越迷糊,但記錄卻不能停。

“夠了!”珍珠的聲音滿是焦躁和憤怒,“承恩的日子我可受夠了!看她們臉色的日子也受夠了!如今我不再是以前的珍珠了!馬上就要畢業,我想要什麼,就一定會爭到,你和爹幫不上我就閉嘴,別來阻擾我!”

傳來一陣“蹬、蹬、蹬”的聲音,似乎是已經下樓了。

錄音筆裡的聲音時而模糊,時而清楚,可後來的那些我都沒有看到啊?這到底是為什麼?

又是一大片滋滋的雜音。

而後,忽然一片安靜。

我一度以為是錄音筆已經放完了,正要拿起來關掉,裡面卻再次響起了聲音。

“……為什麼要殺你嗎?誰讓你家世比我好、從小到大處處被捧在手心、處處踩低我!”

“……你已經殺了我一次了,還要再來第二次嗎?”

“你敢回來,我就敢殺你第二次,你敢再回來,我就殺你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殺你到死得不能再死為止!”
珍珠咬牙切齒的說著這段話,似乎是積攢了十足的恨意。

已經殺了一次?是怎麼回事?

“呵呵呵…….”

另一個聲音——應該是小梅的,忽然冷笑起來。

“我還會回來哦!”

“噗——”

似乎是利器刺入身體的聲音。

“滋滋……滋滋……”

“做的俐落嗎?”是個男人的聲音。

“當然,這個地下黨早就該剷除!”是珍珠。

男人似乎如釋重負:“很好。警署那裡你不用管,我會安排打點。”

是這樣啊……

我忽然明白了什麼……

正要在筆記旁邊標上注釋,男人的聲音忽然再次響起:

“盯緊那個阿忠,不要放過任何接觸他的機會。”

“知道了,他們這些人……一個也跑不掉!”

阿忠?

這個叫上川的日本男人提到了阿忠?!

難道,是早被盯上了嗎?

錄音筆這時候自動停止了,播放鍵被彈了回來。

我坐在沙發上,久久呆愣。

這些資訊看似淩亂交錯、猶如拼圖的碎片一樣,可最終還是漸漸浮現出了最原本的面貌。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死寂的房間中、忽如起來的聲響嚇了我一跳,抓起手機,發現是個陌生號碼。

“喂?”

“張小姐嗎?”

是林大哥的聲音?

我想了想,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把號碼給他了。

他似乎並不想解釋,而是直接開門見山說道:

“你在家嗎?我讓人去接你。”

“什麼?”我十分疑惑。

“關嬸,她過世了。”

【十二】

告別會上一片冷清,除了林大哥的爸爸、林大哥以及我之外,就沒什麼其他人了。

從墓地出來之後,林大哥陰鬱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別的什麼。

“那天,你都看到了?”

“您是指……”

“是的,”他邊走邊點點頭,雙手插在褲兜裡,“那天本想招來阿忠的魂魄,可最後也沒有招來,但不知為什麼,卻讓你在這種召喚裡看到了意外的東西。”

“召喚阿忠做什麼?為什麼沒能召喚來呢?”

“具體原因我還不清楚,不過很顯然關嬸因為這個,傷心過度,進而引發了心力衰竭……”

他微低下頭,似乎有些自責。

我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好沉默下來。

“後面的筆記,又繼續寫了嗎?”

過了會兒,他又問。

“當然。”

“現在還有時間,帶我去看看?”

“好!”

如果翻看那些筆記能減輕他對關老太太的自責,我倒是十分樂意幫忙。

這幾天一直沒有休息好,家中略顯淩亂,林大哥進屋的時候,我不禁有些窘迫。

好在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筆記上,二話不說直奔書桌,來不及坐下便翻看起來。

我給他泡了一杯咖啡,之後很識趣的沉默著坐到了一旁。

許久,他終於看完了,眉頭蹙得很深,抬頭看著我說:

“阿忠的確是地下黨。”

“呃?”

“之前我說過,我算半個通靈人,這些事是我通靈的時候‘看’到的。”

“也就是說,阿忠並不是鬼?”

“當然不是!關嬸不是多出來的那個,阿忠又怎麼會是鬼?”

“這倒也是……但真的沒想到,他會是地下黨?”

“這其實無關緊要,而是你那天的發現更加有價值。”

“我看到的,是真的嗎?”

“當時你其實是身處另一個空間,就好像是海市蜃樓的原理,通過一些媒介或者管道,將一些場景停在時間空間深處,一旦觸發這個媒介,就會再次重複出現。”

我聽得十分迷惑,卻想起了這些天一直困擾我的那個問題:

“所以,您也看到筆記了,小梅才是多出來的那個?”

“關於這一點我也十分驚訝,說真的,在此之前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會是她。又有誰會想到呢?整個事件的發起人才是被召喚來的、本來不該存在的那個?所有的一切——符咒、書籍、信件,都是假的,是它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強加在周圍人記憶之中的。事實上,這個小梅在她們上大學之前那年就已經死了。”

“什麼?”

“最初我以為那是一個夢境,並沒有在意,我曾經在夢裡見到過,小梅站在一條河邊,身後忽然出現一雙手,一下子將她推到了河裡。”

“啊?”

“我也是看到你的筆記裡這句記錄,才明白的——‘你已經殺了我一次了’,這句是小梅說的。”

“是的!”我湊過去看了看,點點頭,“然後珍珠的話在這裡,——‘那又怎麼樣?殺你一次就能殺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一直殺到你徹底死了為止!’”

“珍珠當時這麼說,其實應該只是氣話,她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恐怖程度,也根本沒有恢復正常的記憶。”
“也就是說,完全下意識的憎恨之中順口說出來的嗎?”

“是的。”林大哥點點頭,重新又看了幾個地方的筆記,“所以我們可以得出一個推斷:小梅被這個遊戲召喚來,將一些不存在的記憶強加在相關人的身上,我猜她或許是想回來報復的,卻陰差陽錯的再一次被珍珠給殺死了。”

“怎麼會這樣?鬼也能被再次殺死嗎?”

“只要想在這個世界存在,就必須遵循這個世界的規則,如果已經融入到這個世界裡、和周圍人一起共存,就一定要遵照規則、有生必有死。”

“這也太過深奧了吧!”

林大哥看我一臉迷茫,又再次解釋:“就算是在鬼道,鬼也是有壽命的。”

“……這樣啊……”

“你一定在想,之後發生的事到底還和那個多出來的小梅有沒有關係。”

“是的。”我老實的點頭承認。

“這些我就不知道了……無論怎樣,關嬸已經過世……當時具體的事情,恐怕永遠只能成為一個迷了。”

“那麼您為什麼還要堅持看完這些筆記呢?”

“因為我想弄明白,阿忠到底去了哪裡,為什麼招不來它的魂魄?”

“會不會已經轉世了?”

“不太可能,通靈的時候我得知,當時他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什麼?!”

“接下來我說的,一些是通靈得知,一些是根據你的筆記推斷,不過已經沒必要解釋這麼清楚,你聽著就好。”

“好的!”我點點頭,習慣性的拿起了筆和本。

“你還記得關嬸和阿忠當時是在小梅的舊宅子裡、之後關嬸發現了所謂的符咒?”

“對,關老太太當時是這麼說的。”

“事實上根本沒有什麼符咒,小梅是不存在的,符咒自然也不可能存在,其實召喚她去那裡的是已經死了的彤彤以及郭曉琳的亡靈,它們想讓關老太太看一樣東西。”

“不是符咒嗎?”

“不是,而是——靈位。小梅的靈位。”

“那是什麼?”

“那上面,寫了小梅真實的死亡年份,就放在那棟二層樓閣的進門處。”

“原來是這樣!”

聽到這個,我真的是太驚訝了!

林大哥繼續說:

“可珍珠一直派人暗中盯著關嬸他們,他們一進那處宅子、珍珠的人就已經開始部署了。”

“他們要做什麼?”

“忘了嗎?阿忠是地下黨,他們要收網了。其實他們的目標是阿忠,關嬸應該只是被牽連而已。但她後來的口述似乎一

再提及曾懷疑阿忠是多出來的那個,以至於清醒以後想弄清真相,可惜她巧遇了上川,不知出於什麼目的,上川將珍珠真實的為人告訴了她……如果當時她裝作一無所知,說不定珍珠會放過她……”

“可是她太激動了…….”

“是的,她當時承受的打擊太大,先是誤以為自己最愛的男人其實是多出來的那個、是鬼;而後又知道自己最信任的抗日積極分子、實際上卻是她最痛恨的日本人的間諜特工,且幫著日本人殺了很多地下黨、提供了很多寶貴情報……這雙重打擊之下,最終她失去了理智…….”

“珍珠為什麼沒殺死她呢?彤彤和郭曉琳可是都被殺死了。”

“應該是想用她威脅阿忠。”

“啊……”聽了林大哥的分析之後,我恍然大悟,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怪不得……“那麼那個小梅又去哪兒了呢?”

“這也是我所疑惑的,所以才特意來看這些筆記,順便提醒你。”

“提醒我?”

“是的,按理說,普通人是不可能進入那個世界、看到那些影像的,那天我怎麼也沒料到你會看到那些,短短一刻鐘,看到的竟然比我通靈見到的還多。如果說你和這件事一點因果關係都沒有,我真的不信。”

我有些害怕了,忙問:“那是什麼關係呢?”

“說不好……不過你最好多小心,這件事我建議你不要再查下去了,也不要再去做推斷。現成的筆記和材料都有了,你完全可以用這些編纂一份稿子、遞上去交差。”

我只覺得後背一陣冷風颼颼,不禁抱了抱肩膀:

“好的,林大哥,謝謝您特意來提醒我這些!這些檔我會影印一份郵遞給您,也算是對關老太太一個交代、一份念想吧?”

“好,既然這樣,我也不多留了,再會!”


那一晚,我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死了。死在日軍投降前夕。是被上川的屬下奸殺而死的。是的,在夢裡,我依舊是珍珠,死的時候,心中充滿了不甘和憎恨。因為我明明在瀕死之際,看到那部下肩膀上馱著一個人,一個女人,長頭髮,沒有臉,一襲紅衣服。


夢裡我知道它是小梅,它來復仇了。

驚醒之後,仍是夜半,之後我又繼續陷入了夢境。

這次我竟然夢見了那個“阿忠”,可夢裡他是穿鎧甲的,那個朝代似乎是明朝,他被殺死在了守衛的城門之下。之後又變成了民國,日軍攻城、他聯合其他僅存的國軍奮力抵抗……整個夢境並不太長,卻十分真實。

第二天,我坐在書桌前整理之前的那些筆記,也加上了一些自己的猜測和注釋。這份手稿我將完全以採訪的形式進行編輯,這樣或許能更增加可信度。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琪琪,你去找找相冊裡有沒有你奶奶的舊照片?”

是我媽。

奶奶的舊照片?找它做什麼?

“家裡人正在整理您奶奶以前的遺物呢,打算這次祭拜的時候都帶著,拿去燒了。人已經不在了,留著那些也沒什麼用。”

她在電話那邊解釋道。

“哦,好的,我這就去,一會兒打給您。”

掛了電話,本想繼續整理,想了想,又怕忙起來以後會忘了這件事,無奈只好先把手頭的事情放一放,轉身去翻書櫃裡的東西。

相冊都放在最上面那層,費了好大力氣我才把那些沉重的冊子都搬下來,一頁一頁去翻看。這裡面的確夾著很多老照片,不過我不太記得那些老照片到底在哪個冊子裡。

“在這兒!”

我伸出手拿起一張已經泛黃的黑白老照片,是一張畢業合影,照片右下角豎著印了拍攝日期。可能時間太久遠,字跡已經模糊,但我猜測大抵應該是1940年左右。翻過來,照片背面寫了幾行字。

“致同學們:
望諸位學以致用、報效國家、將革命事業繼續到底!

H女校 XX老師

民國 XX年六月”

下面是幾個簽名。

關若蘭、何夢彤、蘇珍珠、郭曉琳、A君、B君

我看著這幾個簽名,頭“哄”的一聲炸開了!

A君?

奶奶是A君?

那麼……蘇珍珠,難道就是那個珍珠??

我再次翻過照片正面,逐一認真去看上面的人,心中又是一驚!

在奶奶身旁的那個人……那個人,不是我嗎?!

那個人有著和我一模一樣的五官!是的,雖然照片不大、人臉不太清楚,可我自己的樣子,還是可以一眼就認出的!許多疑惑一下子噴湧而出,之後又快速各自找到了對應答案。

“珍珠……”

一隻手拍上了我的肩膀,刻骨的冷寒瞬間將我包裹。


手中的照片散落,我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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