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有些心酸的遊戲

▲漢字之美,我們有責任傳承下去。(圖/張炳煌老師提供)

老侯

和大陸朋友玩過一個「不太怎麼好玩」的遊戲。

那天,與一個自認為「懂得繁體字」的大陸朋友聊天。我突然想針對她,做一個小實驗。

我寫下「頭發」兩字,問她這是甚麼,她回答「頭髮呀」。

我另外又寫了「頭髮」,再問她這是甚麼時,她愣住了。過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說:「咦,這...也是頭髮,那剛剛那個是....?」

我接著寫下「皇後」,她回答「皇后」,但語氣變得不太有自信;我接著又寫下「皇后」,她信心回來了,答道「皇后,是簡體字!」

「不,繁體字也是這麼寫的。」我糾正她。她又傻住了。

「那...剛剛那個『皇後』是...?」她一頭霧水地問我。

「是錯字。簡體字經電腦轉換成繁體字後,產生的錯字。」我解釋道。但我明白,我的解釋她根本聽不懂。

說來可悲,同樣的「遊戲」,和日本朋友玩,不會出錯,但和大陸朋友玩,則錯誤率高達百分之百,幾乎是屢試不爽。玩這遊戲的目的,不是為了刻意出這位大陸朋友洋相,而是想確認一點:傳統漢字在中國大陸,到底是以一種甚麼姿態消失?畢竟文字不單純是一種「工具」,甚至還可能成為民族凝聚力的重心。同文同種,容易喚起相同的感情。大陸朋友看著「头发」覺得親切,看著「頭發」這種明顯錯別字卻正誤不論、馬虎辨識一番,以此而論,我們與大陸的文化紐帶、甚至情感紐帶已經發生斷裂。言雖激越,決非河漢。所以我說,這不是好玩的遊戲,甚至是有些「心酸」的遊戲。這遊戲讓我體認到:在中國用了數千年的傳統漢字,是以一種被近乎徹底揚棄的姿態,逐出了中國。台港兩地如今勉強維持著傳統漢字的局面,有時還會被一些大陸朋友指為「抱殘守缺」,我們在文化上,成了徹底的孤臣孽子。

漢字文化被徹底逐出中國的跡象,不只一個。眾所周知,文字能「豎排版」,是漢字文化圈的共同特徵,數千年來中日韓越四國都是如此。最近我在日本買了「電子書閱讀器」,不論哪種廠牌的閱讀器,進了日本市場,都要做一點修改:把漢字出版物以豎排版編排問世。豎排版無疑要增加人工調校的功夫,額外增加成本。早就是資訊時代,一般人橫豎都能讀,但日本人會在這種事情上擇善固執,花錢花時間也在所不惜,你就不能不佩服日本人對於傳統的堅持。哪怕是科技當前,也毫不讓步。

而中國大陸的文字改革,除了漢字簡化,還包含了全部印刷物以「橫排版」面世。早年的大陸學者甚至煞有介事地說「橫排版才符合人類生理習慣」,根據何在,不得而知。日本人看習慣豎排版了,也沒聽說生理受影響、壽命短一截。豎排版印刷物徹底消失的結果,使得大陸朋友初次接觸到日本、台灣等地的書籍時,猶如見到外國的天書。當年我在日本留學,一個大陸同學看著日文教科書,叫苦不迭,說「看著豎排版,老讓我看錯行」,由此可見一斑。

聽過一些大陸朋友提起:大陸上學術界為了研究古籍,還是要經過傳統字體的「訓練」。也就是說:在台灣、日本,原來屬於一般學童的識字水平,在大陸則都劃歸學術圈,「發髮」「面麵」要分清,「豎排版」要看得習慣,進了大學的「中文專業」才有機會。這在無形中,把傳統漢字文化抹上了一層「學術的」、「艱深的」的色彩。我文中提到的那位大陸朋友,就是在我考了兩題之後,大呼「繁體字好難」(連日本人都不會因此喊「難」)。有位東森論壇上的大陸朋友「九峰」先生,寫了一篇文章(《天下華人共守漢語的底線》http://www.ettoday.net/news/20131021/284507.htm)呼籲維護良好漢語,他本身還是個在海外「講授中國文化和中文課」的學者,對於中華文化的用心,自然不容置疑,但連他的文中也出現了「萬裏長城」這樣的硬傷,遑論其他大陸朋友?如此呼籲港台認識重視漢文的純淨,豈不是諷刺?

附帶一提,當年游錫堃做行政院長時,一紙命令,把公文改成了「橫排版」。數千年的「漢字公文豎排」格式,進了墳墓。為了辯護這個新出爐的政策,他說道:「這不是去『中國化』,是國際化」。這政策的是非曲直,我先不去談它,只是他那「不是去『中國化』」的理由,用得實在令人哭笑不得。他難道不知道,當今中國早就徹底橫排版了,他當然不是「去中國」,反而是向中國靠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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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炳煌隨筆/傳統漢字的融合和再興

●作者老侯,碩畢,在日本謀生的台灣上班族。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ET論壇歡迎更多聲音與討論,來稿請寄editor@ettoday.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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