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害者毫不反省過超爽　日劇《惡黨》探討「被害者」與惡的距離

文／喬齊安

如果你最愛的親人被惡黨們泯滅人性、毫無理由地姦殺了，出獄後的他們要過著什麼樣的人生，你才能夠原諒他們的罪行呢？

這是WOWOW電視台過往主要改編推理懸疑小說的「W戲劇」劇場，在今年夏季推出的《惡黨》，所要質問的核心問題。原作作者藥丸岳可說是當代最擅長處理善惡、司法議題的社會派推理小說家，針對重大犯罪中「加害者」、「加害者家屬」與「被害者」、「被害者家屬」間錯綜複雜的感情關係，在本作中有著極為突出的描寫。

佐伯修一（東出昌大 飾）的時間在他15歲時便宣告停止──為他去買生日蛋糕的姊姊由香里路上慘遭三個年輕人姦殺，佐伯一家人從此活在無窮無盡的傷痛之中。

而燃燒在心中的怒火，讓當上警察的佐伯，在緝捕強暴犯的過程中執法過當，被警界懲戒免職，現在只能當個落魄的私家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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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事務所收到一對老夫婦委託，他們唯一的愛子當年遭到同學凌虐致死，即便主謀坂上洋一（青柳翔 飾）已經在法律上贖完罪，但夫婦倆還是沒有辦法接受。他們希望佐伯調查坂上，了解這個人現在的生活，看他值不值得寬恕──由佐伯這個第三者來下判斷。

「我可沒有想要遺族原諒我，我已經受到了足夠的懲罰！」

成功接近坂上，成為他經營的電話詐騙集團一員。佐伯認為這個詐騙老人錢財的男人並沒有痛改前非，但做出「不能寬恕這個人」的結論後，老先生持刀襲擊坂上，雖然沒能殺死他，卻也讓坂上脊髓受損，從此半身不遂、只能在輪椅上度過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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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報告引發了新的悲劇，也製造出新的加罪者與受害者──與坂上真心相愛的女友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憎恨投入佐伯與老先生的身上……冤冤相報，雙方仇恨越積越深，這真的是心懷悲痛的我們想要的嗎？

坂上同樣有無數的疑問。因為曾入獄服刑，有前科的人在社會上找不到正當的工作，只能靠詐騙謀生。

淪為殘廢讓他終於認真地思考，明嘹身為「惡黨」的宿命與本質。什麼是惡黨？就是不去想、不去奢望能夠獲得赦免這些麻煩事。但他們清楚在奪走他人所愛時，自己也同時會失去最寶貴的東西──抱持這樣的自毀覺悟來行惡，才是真正的惡黨。

於是坂上選擇餘下的人生，繼續經營詐騙集團，用黑心錢花天酒地。但他主動拋棄心愛的女友，放棄自己真正想過的人生──這就是惡黨的覺悟與負責。

惡黨是怎麼形成的？其實他們與「天生惡人」的精神變態不同，從事輔導更生人課程／犯罪學研究的岡本茂樹教授在《教出殺人犯》一書中點出，日本人長年以來的「壓抑性格」文化，其實才是「後天教育」出這些殘酷犯罪者的主因！

確實不少犯罪者來自破碎家庭，但岡本根據訪問與研究，發現更多的惡黨是「過度的管教」所造成的。這些從小被灌輸「要當個乖孩子」、「不要給其他人添麻煩」思想，而無法抒發內心真實感受、無法誠實表達自己情緒的孩子，便慢慢地麻痺自己的內心。

沒有人是天生聖人，這種管教就製造出了許多「表裡不一的人」。孩子在嚴格的管教下，在父母面前會維持「聽話的」好孩子的形象。

一旦離開父母身邊，就會把偽裝自我累積的壓力發洩在他人身上！這也是為什麼許多犯罪發生時，父母親或鄰居總說：「我家的孩子很乖的！一定是別人帶壞他！是不是弄錯什麼了？」不，錯的就是這些自以為教育有方的父母！

當這些孩子不斷壓抑自我，讓內心痛楚失去感覺了，也自然會對他人的痛苦無動於衷，從毆打同學開始，在某一天到達臨界點時爆發出來，便犯下殘酷的罪行。這些人什麼都不在乎，連帶不可能有反省、懺悔的感受。以暴制暴的報復，對他們來說，其實是沒有意義的，他們沒有痛覺。

如何面對這些被社會與家庭遺棄、與這些心理異常的罪犯共存，是我們這個現代社會，無法避免的人性問題，是筆者最為重視的議題，也正是《惡黨》這部作品嘗試做的，為加害者／被害者搭建起一條溝通與理解的橋樑。唯有嘗試理解「惡」之根源，才有辦法尋找藥方來化解。

「你必須要讓自己笑出來才行，我們絕對不能變得不幸。」

佐伯父親看著十幾年來原地踏步、毫無歡樂的兒子的有感而發。對被害者而言最痛苦的時候，就是看見加害者對自己罪行毫無反省、甚至過著幸福生活的瞬間。這一刻的心中怒火與劇痛，是不做些什麼絕對無法甘心的。

然而，當我們正視與理解惡黨後，我們才會知道，除去那些精神變態，沒有人生下來就想當個壞人，每個人都想追求幸福，這些心裡有病的人就算表面上若無其事，內心也早已腐敗壞死。

跟談戀愛時被單方面拋棄一樣，看負心人們過得不好固然讓我們爽快，但一味苦求復合、執著復仇，其實只是像佐伯一樣，懲罰自己人生、讓自己失去更多快樂的可能。

不需要逼自己像聖人似地寬恕惡黨，他們理所當然應該受到懲罰與歧視；卻也不要主動去犯下罪行，讓善良的自己同樣背負一輩子無法消除的傷痕，而是要想辦法讓自己與其他心愛的人過得幸福──這是佐伯在看著仇敵嚥下最後一口氣後所得到的答案。

同時也是，作家藥丸岳與這部戲為所有無辜受害者、痛苦的遺族所獻上的安魂曲。我們與惡的距離很近很近，但我們永遠不要被惡同化、被惡吞噬。

（全劇評分：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