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幹盡傻事 混混長大變偏鄉勇師 文國士:貼標籤只會逼孩子變壞

 檸檬小編這麼說 

爸媽在精神療養院相戀,生下了他。
兒時總被別人喊是「瘋子的小孩!」,這曾令他感到羞恥。
一度放棄自己,甚至吸毒、飆車,差點殺人!
他翻寫了他的命運,寫下親身故事,成為TFT的老師。

文/文國士(偏鄉教師)

是遺傳的宿命?還是失溫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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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學生是被問題纏繞的學生,而不是問題本身。我們需要的會不會其實是關心,不是擔心;是被理解,不是被標籤。

既然一無所有,不如就撞個粉碎吧

下山念書之後,我享受著解禁般的自由。全新的環境,沒人知道我以前發生過什麼事,也沒有討人厭的壓力、標籤和冷嘲熱諷。自由啊!實在是太自由了。

國二、國三的生活總是從放學後才開始,三五好友廝混在一起,做什麼都好,因為有一群人陪著我,給我所需要的溫度和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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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廝混的青少年,熟悉的身影裡都玩著差不多的把戲。這年紀的我們有著差不多的匱乏,反彈出的叛逆帶來了標籤,於是又加深了那些匱乏……

小混混幹的事如此,大人的反應亦然。現在的我常常提醒自己:「我們對孩子都有超齡的期待,但我們自己卻未必有適齡的表現。」

所謂「叛逆」是大人在說的,我們在乎的只是「標籤」。標籤很重要,愈髒、愈黑的標籤,愈能顯示自己有多「大尾」。

現在回頭看,當然會覺得那時是用輕蔑的口吻掩飾內心的在意。少年時的我不時就對著鏡子罵:「對啦,我就是垃圾。貼啊!幹!你們就繼續貼標籤啊!來來來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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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撞球、泡網咖、抽抽菸也做做愛;騎機車、偷機車,去尋仇也被尋仇;賣光碟、洗假鈔,拉拉K也吸吸膠。警察來了又走,少年隊走了又來,躲在牆角裡,我從急促的呼吸聲中感受、確認著自己的存在。

有一次,朋友給我一包透明的小袋子,裡面放的是白色粉狀的東西。回到家,我依著朋友給的「服用說明」,準備好硬卡片、冰塊,把白粉刷成直線,堵住一邊的鼻孔,再用另一邊的鼻孔把粉末吸個精光。一條、兩條……可是任我怎麼吸都沒有特別的感覺。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覺得挺得意的,好像「晉升」到吸毒階級。

現在回看,除了慶幸自己和毒品擦肩而過之外,也在想當時會不會是被朋友惡搞,那包東西搞不好就只是粉筆灰。


另外有一次和朋友們唱KTV的時候,跟另一群少年起了衝突。一開始,我們人多,看著同行的朋友拿安全帽朝對方的頭狠狠一砸,我心裡盡是興奮和恐懼夾雜的快感。但是沒多久,寡不敵眾的成了我們。

鳥獸散之後,我躲進拿安全帽砸人的那個朋友家,一進去之後才發現,躺在床上的他,枕頭染透了鮮血,因為他的頭被對方打出了個大洞。少年的我覺得自己很弱,只有一次鬧到刑警來學校拜訪。同學屌得多,有些會描述他們出庭的經驗,另一些則常常靠杯他們的少保官有多機掰。

在這些被大人貼上了「脫序」標籤的行徑裡,我們是極速過彎的車手,在每次的心驚膽戰中駕馭壓車的恐懼,在每個髮夾彎上害怕又期待失速後的撞擊。

既然唯一感受到的是一無所有,不如就一頭撞個粉碎吧。和世界玉石俱焚,反正世界從來就不少我一個。

「他爸媽是瘋子,你不要跟他玩。」

這些或大或小的荒唐事,當時自然是不以為意,只覺得好玩。但日漸明顯的暴戾之氣,連自己都嗅得出來。

我覺得自己的暴行裡,有父母的影子,而這讓我擔心自己是不是也病了……

有一次,只因為一個好朋友不小心把牛奶倒在我的運動服上,見衣服髒了,我竟然氣到拿滅火器往他的臉上狂噴,噴得他嚇壞了。

另一次,全班嘩啦啦地吵翻天,老師為了讓班上安靜下來,便拿我開刀,大聲喝斥我。偏偏那次我沒怎麼吵,盛怒之下,我舉起椅子便往他身上砸。老師大概也嚇壞了,不知道怎麼回應,便找了訓導主任來把我押走。

還有一次,社區裡的阿姨跟我朋友說:「他爸媽是瘋子,你不要跟他玩。」我氣得在他們店鋪前嘶吼:「誰他媽是瘋子!你說啊?!你說啊?!」我就站在那裡,一直吼、一直吼……

現在回去看這些片段,我會說拿滅火器噴同學的人不是生病,而是在青少年這個階段,有些人本來就比較容易做出激烈過頭,事後連自己都被嚇到的反應。

在學校裡被標籤成壞學生的人因為被誤會而有激烈的反彈,也不是生病,而是委屈和羞辱凌駕了他的理智。同樣地,因為覺得深受委屈和羞辱,在別人店門口飆罵的孩子也不是生病,他是在求救,只是他不知道可以找誰。

可在當時的每次爆氣裡,不管白天大人怎麼處理我,夜裡唯一陪著我的,是恐慌。

「是遺傳嗎?……」我問我自己。也只有自己可以問。

爆氣最嚴重的一次,起源於一個女同學傳來的小紙條。

那陣子,她和我的好朋友鬧不和,眼見我沒站在她那邊,她便傳了張小紙條來,上面寫著:「你如果再幫那個誰誰誰的話,我就跟全校的人說你爸媽是瘋子!」

我那細到不行的理智線瞬間斷了。好不容易捱到午飯時間,我把她從她們班教室裡吼出來,在學校中庭失心瘋地飆罵她。

「說啊!你現在就說啊!你現在就跟大家說我爸媽是瘋子啊!幹你娘你說啊!」中庭擠滿圍觀的學生,大家都聽到了。

訓導組長朝中庭大聲喊著,要我們兩人去訓導處。驚嚇過度的她淚流滿面,怒火中燒的我則惱羞成怒。訓導主任看到這場景──貌似無辜的女孩對上訓導處常客男孩,對他來說,什麼都不用問了。他劈頭就對著我破口大罵,大聲訓斥我。

被這麼一罵,我實在是氣不過,心想:「為什麼你們這些大人總是這樣對我?為什麼錯的永遠都是我,我到底錯在哪?」

我衝向訓導主任,一心想把他打死。但一不小心手滑,被他壓制住,把我的手反折,痛得我唉唉叫。可我寧願痛死也不願意道歉,不管是對那個女生還是主任。

事後,校方找來奶奶,逼我寫下悔過書。這是永遠的SOP。當然,女孩跟主任都沒跟我道歉。

我好氣,覺得世界欺我太甚。我滿肚子不平地想:我向你們道歉,誰跟我道歉?學校裡沒有任何老師懂我的委屈和恐懼,大家只覺得我是「問題學生」。

*本文摘錄自《走過愛的蠻荒:撕掉羞恥印記,與溫柔同行的偏鄉教師》

作者:文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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