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來說鬼/詭夢錄之《多出來的那個》(三)

閱讀前請服用,這不是新聞報導而是《ETtoday東森新聞雲》「大家來說鬼」徵文比賽,為什麼要加這一段?因為我擔心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聰明。

文/滅絕師太_karry小美子

【六】


茱莉亞,茱莉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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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層的樓閣內,有人在沖她招手。

是郭曉琳的聲音。

可是,茱莉亞明明記得,郭曉琳已經死了,她死在那戶荒涼依舊的小院正房裡,屍首分離、頭顱滾落以後,眼睛還圓圓的睜著、嘴角掛著詭異的笑……

她連連後退,卻禁不住不受控制的再次邁進了房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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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階一階,來到二層,幾個昔日的同窗正圍在桌前,對著桌上的什麼東西指指點點。

小梅的臉上身上都是血,頭髮淩亂、有一隻眼珠半掛在已經腐爛的臉頰上;彤彤全身青灰色,泛著詭異的茄紫,翻著白眼吐著舌頭、眼眶中沒有瞳孔;郭曉琳脖子上面用針線縫著一顆腦袋,長髮淩亂披散下來,遮住半張臉,另外半張正透過髮絲陰測測盯著茱莉亞,嘴角是那個熟悉的詭異的微笑。

整個二樓一片燭光昏黃,一張羊皮卷被她們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

錯了,拿錯了!彤彤嘶啞著嗓子、手舞足蹈的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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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莉亞只覺得肩膀發冷,什麼東西在她脖子後面輕輕吹氣。

郭曉琳不見了,可她的聲音卻從茱莉亞耳後傳了出來:

拿錯了!她拿錯了!~

啊!!!~~~

她尖叫著驚醒,才發現,又是做惡夢了。

依舊沒有陽光,靜寂的洋房一片昏暗,窗外的天空中堆著層層烏雲,似乎又要下雨了。

吃早餐的時候,阿忠見茱莉亞臉色不好,便問她:

昨夜沒睡好?

她點點頭,無精打采。曉琳的案子如何了?

似乎被警署列為懸案了,珍珠從他們那裡拿了一份拷貝的檔,上面說死因是頭顱忽然斷裂……被利器割斷,案發現場卻並沒有找到任何相關的可疑兇器……

作為案件嫌疑人之一,茱莉亞也接受了盤查審訊,最後當然是排除了一切作案可能及動機,更沒有任何人證物證,警署裡面關了兩天就被放出來了。

阿忠沉思了一會,忽然抬頭盯著她,眼中閃著很亮的光芒:

似乎有何不對勁的……難道你不覺得嗎?

我的確覺得不太對勁,卻又說不出是哪裡…….對了!那個符咒!

茱莉亞忽然想起什麼,放下碗筷飛一樣跑上二樓的書房,從裡面拿出了那個羊皮卷。羊皮卷呈圓筒狀擺放,此刻她將它拿在手裡,忽然覺得刺骨的可怖,竟久久不敢打開去看。

阿忠從她手中將羊皮卷拿走,攤開看了看。

代表郭曉琳那裡的圓圈,已經變成了黑色,而珍珠的那個圓圈卻遲遲沒有變色。

當時,你們是隨意選的房間?阿忠問道。


是的……茱莉亞抱緊雙肩,越想越覺得後怕,當時感覺很奇怪,總覺得正房那裡看著很陰森……好像裡面藏著什麼東西一樣……如果當時沒有那種感覺,說不定走進去的那個人,就會是我……

不可能是離奇死亡。他放下羊皮卷,堅定的說道。

為什麼不可能?你當時沒有在現場,根本不知道那時候的那種感覺……壓抑,陰冷……自從進了那處院子,我就覺得後背冷颼颼的,總感覺好像裡面藏著什麼東西在盯著我們!那時只有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曉琳她就這麼…….最可怕的是,我們離她這麼近,可是什麼不尋常的響動都沒有聽到,從她邁進那間屋子直到珍珠看到她屍體,這期間…….我們根本沒有聽見任何可疑的聲音,院子裡更不可能有人,除了離奇死亡,還會有什麼原因呢?

今日你若無事,我們去那走一趟。

一提到那處透著死氣和荒涼的小院子,茱莉亞就感到不舒服,可最後她還是咬牙答應了。

但是在去那裡之前,你能不能先陪我去另一個地方

何處?

一棟老房子。

小梅家這處舊宅,若不是前段時間夢裡見到,現實中茱莉亞幾乎早就忘記了它的存在。這片院子就像夢裡一樣,靜靜矗立在一大片長滿雜草的灌木叢之後,灰色院牆早就斑駁不堪,兩扇原本朱紅色的氣派大木門、如今已經不知所蹤,

只餘空蕩蕩的門框,一眼望去,院中滿是雜草,處處透著荒蕪氣息。

二人從前院走進,茱莉亞循著記憶之中的小徑,穿過幾處院落,最後來到了夢中那個地方——那棟二層的、依水建成的樓閣。

她看著夢裡曾真實清晰出現過的地方,夢境之中那股冷寒再次將她緊緊包圍住了。

阿忠似乎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留在此處,我上去看看。

不!茱莉亞望著二層那裡的房間,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心底越來越膨脹,我要親自上去!

推開一層的木門,吱呀——一聲,緊接著灰塵撲鼻而來。

咳咳……二人在身前揮了揮手,驅趕那些塵土,一眼望去,整個一層一片灰暗,遍佈蛛網,雜物東歪西倒,最裡面的角落處,似乎有一個黑色的東西顯得分外怪異。

阿忠制止了茱莉亞、自行走了過去。

別過來。他沉聲說著,背對著她看著那個黑影,是具屍體,死了很久了。

屍體?……茱莉亞後退了兩步,不禁再次想到了那個可怖的夢境。

喵嗚!——

一個什麼東西擦著她的腿快速躥進了房間深處,嚇得茱莉亞大驚失色的尖叫起來。

別怕!阿忠幾步跑回來,輕拍著她後背,別怕,有我在。

她撫著胸口,好久才緩過神來,卻根本找不到始作俑者的身影了。

只是一隻野貓。阿忠說道。

沒事……我們上去看看吧。

來此之前,茱莉亞只含糊其辭說夢見了這裡,想來看看,卻並未詳細向阿忠解釋。說不清原因的,有些事情她不想讓阿忠知道。

上到二層,昏暗的光從已經蒙了灰的木窗外零零散散投射進來,整整一層分為三個房間,正對著樓梯的便是茶室兼小書房,房間正中擺放著一張圓桌,桌面上堆著亂七八糟的書籍、信件。

圓桌旁邊,是四張圓凳子,其中一張凳子上,放著一隻老舊燭臺,燭臺裡插著一支燒了一半的白色蠟燭。

茱莉亞只覺得頭皮都炸了起來,連連後退、一直退到樓體邊緣,若不是阿忠及時拉著她、將她攬回來,她一定會從那裡跌落下去。

夢裡…….夢裡的二層房間,和現實之中竟然一模一樣!

可實際上,在此之前,茱莉亞都只是從這裡路過而已,根本從未上來看過房子的內部是如何佈局、都有些什麼。
尤其那根放在凳子上的蠟燭,夢境裡的燭火盈盈,就是從那裡發出的!

阿忠,你……你去臥室看看!

她極力掩飾著內心深處越來越強烈的恐懼,顫抖著聲音對阿忠說道。

阿忠猶豫了片刻,默默點了點頭。

待他走開,茱莉亞迫不及待跑到圓桌處,抬手快速翻看著那上面堆積的東西。

一隻手觸碰到了材質不同的東西,被壓在兩本厚厚書籍下麵,她將那兩本書掃到地上,拿起最下麵那東西——那是一卷羊皮卷,暗黃色,上面用不知什麼做成的顏料描著十分詭異又十分熟悉的圖案。


而與之前茱莉亞看到的那份不同的是,這一份的圖案上,六邊形的五個圓圈上寫了五個人的名字,其中一個是空的,另外四個分別是——

珍珠、彤彤、小梅、茱莉亞。

珍珠、彤彤、小梅的那三個圓圈,是正常的白色,只有茱莉亞那個圓圈處,是黯淡的、陳年舊血一樣的紅色。

啪——的一聲,羊皮卷掉到了地上。

這是……怎麼回事?

她慌忙低下頭去撿那羊皮卷,眼尾餘光卻掃到了一雙腳!

啊!~~

是我!

阿忠的聲音傳來。

昏暗的光線下,阿忠臉上的道道傷痕顯得格外詭異,他以一種怪異的目光打量著茱莉亞,聲音有些不自然。

發生了何事?

茱莉亞快速將羊皮卷在身後卷好、藏進衣袖中,圓睜著雙眼看著他。

沒……沒什麼,我們還是離開這裡吧,我總覺得……這裡太恐怖!

阿忠沉默下來,緩緩跟在她身後。

可她側耳傾聽,卻聽不到任何腳步聲。

是的。

阿忠走路,從來不會發出任何聲響。

他總是會忽然出現在某個房間裡,忽然出現在她身後,然後又忽然消失。從前,茱莉亞總覺得大抵是他走路輕、當過兵所以動作也比較迅速。

可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阿忠,是在她們玩過四角遊戲之後,才出現的……

第一次觸碰到他身體的時候,茱莉亞簡直被嚇了一跳,他的身體十分冰冷,沒有任何溫度,如果不是摸著他的胸口能感覺到微弱心跳,她差點把他當作了一個死人。

一個可怖的念頭在她心中升起,一旦升起,就再也消散不去。

不……不會的,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蘭蘭……

阿忠忽然在一處院子前停下,開口叫住了她。

什麼?!她被嚇了一跳,連忙轉身,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阿忠眼中透出一絲什麼不同,上下打量著她,問:你發現了什麼?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卻十分冰冷。

沒……沒什麼啊!

她不停的後退,後退,一直到後背抵到了遊廊的柱子,才不得不停下來。

那麼……你袖子裡的是什麼?

什麼都不是!

她慌忙將手臂藏在了身後,同時快速思考著對策。

原本只是懷疑而已,可現在阿忠的舉止、行為以及神態,完完全全驗證了她的猜測。

珍珠手裡的那份羊皮卷,根本不是真的,真的這份一直藏在這裡,藏在這棟二層樓閣深處。

多出來的那個靠近誰、代表誰的圓圈就會變成紅色哦!而沒有靠近的,顏色就一直會是白色。

這句話是小梅告訴她們的,當年只當那是一個玩笑,根本未曾放進心裡。

而如今……她終於明白,多出來的那個,從來就沒有靠近過其他人,而是一直只在她身邊、與她咫尺之遙。多出來的那個,就是阿忠。

是阿忠殺了小梅、彤彤以及郭曉琳,因為她們想要查出真相、她們去翻了陳年的舊案,注意到了多年前曾經一起玩過的那個遊戲,並對這個遊戲展開了一系列調查,就要接近真相的時候,同窗卻一個接一個的死去,連最後把資料交給珍珠的那位元小梅的遠親、也都詭異的消失不見了。

此刻,阿忠——不,它已經不是阿忠,它是來自未知世界的不知名東西,它正一步一步的靠近她,伸出一隻手,聲音冰冷的說:

拿出來,給我看看。

好……好啊,你等等,我這就拿出來給你看!

她哆哆嗦嗦的想要移開腳步,可整個人已經完全被恐懼籠罩、根本動不了半步,眼看那東西離她越來越近,她終於忍受不住、大聲尖叫了起來!

啊!!——

茱莉亞使出最後的力氣、拔腿就跑,幾次腳下趔趄險些摔倒,陰暗天空下她幾乎辨不清方向,完全憑著直覺橫衝直撞。

前院,她看到了前院的拱月門!

一雙腳踏進去的那一刻,她不經意抬頭,整個心即刻停了半拍。

那裡矗立著一棟熟悉且可怖的二層建築,木門依舊保持被敞開的狀態,樓閣旁邊是一大片平靜的已經幾近乾涸的水塘。

啊……啊啊!!!~~

她猛地轉身、卻一頭撞到了一個冷冰冰硬邦邦的東西上。

是它!

她連連後退,跌坐在地上,眼淚不知何時早就流了滿臉。

不要過來,求你了!……你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要纏著我?走開,走開!

到最後,她幾乎是不管不顧的大聲叫喊了起來,歇斯底里、理智早被恐懼沖到九霄雲外去了。

沒用的,它蹲下來,猙獰的面孔冷冷盯著茱莉亞,你跑不掉的。

茱莉亞,茱莉亞!

一雙柔軟的手在輕輕推她。

她迷茫的睜開眼睛,看到一間灑滿陽光的臥室,是日式風格,身旁跪著穿一襲和服的珍珠。

她揉揉腦袋,更加疑惑,問:我在哪?這是……怎麼回事?

珍珠奇怪的看著她,反問:

昨晚不是你驚慌失措的跑到我家來的嗎?當時你好像被嚇壞了,瘋了一樣的拍門,把院子裡的下人們嚇了一跳,進了屋什麼都沒說、就暈倒了。怎麼,你不記得了嗎?

茱莉亞極力回想,關於昨日的記憶卻始終停留在那處恐怖的院子裡,根本不記得後來發生了什麼。

她……逃出來了嗎?還是現在仍在做夢?

用力掐了掐大腿,直到覺出疼,她才放下心來。

或許,是昨日受了太多驚嚇,以至於記憶出現了斷層?

可她卻越來越強烈的覺得心緒不寧。

珍珠見她面色十分蒼白,便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說:先別想這麼多,我讓下人們準備早餐,先吃點東西吧。

不!茱莉亞忽然伸手死命抓住她的手腕、睜圓了雙眼瞪著她,珍珠,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說!那份符咒,你給我的那份符咒,是假的!你知道嗎?昨天我在小梅曾經那棟老宅子裡,找到了真的那份!

聽到這話,珍珠臉色大變,笑容僵在臉上,問:我那份是假的、你找到了真的?……然後呢?

我發現……

等等!珍珠將手從茱莉亞手中用力抽出,撫了撫被抓疼的地方,不等她說完便打斷了她,剛剛你說什麼?你去了小梅曾經的老宅子?你去那裡做什麼?

我……我去那裡是因為……茱莉亞忽然焦躁起來,一邊四處翻著周圍的東西,一邊提高聲調,總之那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發現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珍珠打量著她,問:很恐怖的事情?是什麼?

昨晚我暈倒的時候,你有沒有看到我身上帶著什麼東西?就是那份羊皮卷?!

珍珠茫然的搖搖頭:沒有啊!

難道是……算了!總之,真正的羊皮卷被刻意藏起來了!藏在我們誰都不會想到的、小梅曾經舊宅子的那棟二層樓閣裡!那上面,變了顏色的圓圈只有一個——就是我!

珍珠長長籲了一口氣,似乎實在歎息:

茱莉亞,你太累了,我看你還是先吃點東西、然後再好好休息一下吧!

不,不是的!她拼命搖頭,你為什麼不詳細我?阿忠,你知道阿忠吧?他不是阿忠!他才是多出來的那個!

什……什麼?!

珍珠整個人再次僵住了。

茱莉亞用力搖著她的身體,哭了出來:

是的,他根本不是阿忠,他是在我們玩了遊戲以後才出現的,當時我怎麼就沒想到,為何這麼巧合會陰差陽錯碰到他?他走路從來沒有聲音,身上永遠是冷冰冰的,總是忽然出現在某個房間裡、然後又忽然消失。真正那份羊皮卷中、你們所有人的圓圈都是正常的白色,只有我,只有我!才是紅色的!…….

所以……真正多出來的那個,是阿忠!是他殺了小梅、彤彤和曉琳!

茱莉亞緊緊抓著珍珠的手臂,歇斯底里的喊道。


【七】

明媚的玻璃窗前,四個女生正圍坐一起,在桌前大聲討論著什麼。

她們穿著女校特有的校服,白色襯衣、深藍色過膝百褶裙,黑皮鞋,乾淨雪白的襪子,留著清一色齊肩長髮。

據說,召喚成功以後,多出來的那個會悄悄出現在我們生活之中,關於它的所有記憶也會隨著出現、增加,而且是自然而然的,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情況下。

說話的,是小梅,她仍舊是畢業前夕的那副青蔥模樣,個子不高,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

那麼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它又怎麼來到這個世界?說真的,我覺得這些太懸了,恐怕只有那些迂腐的老儒夫才會相信。

說這話的是郭曉麗。

彤彤一直撥弄著手中的黑色髮夾,有些心不在焉,隨口問:那麼那個東西會對我們造成什麼影響呢?

這才是重點!小梅忽然斂了笑意,忽然變得嚴肅起來,書裡沒有明確的說,可我查了其他一些資料,似乎從那個世界召喚來的東西,都會對現實世界的人產生不好的影響。

所以我們還是別玩這種無聊的遊戲了。

我倒覺得可以試試看,珍珠開口,眉頭微蹙著,小梅不是說了?如果驗證了那個世界那種東西的存在,說不定以後可以將它們用在對付日本人!現在國軍節節敗退,日本人馬上就會打到家門前,國軍早就沒有錢再去造炮彈買飛機,現在已經到了我們中華民國最危難時刻!在這種時候,每個人的個體力量或許微不足道,可我們有四萬萬同胞!大家團結起來,一定能把日本人打出去!在此時刻,就算再不可能的事,我都想嘗試,同學們,你們呢?

其他三人見她慷慨激昂的言辭,也便多少來了興致,最終決定去按照小梅的安排、看看這個遊戲到底會帶來什麼?

等等!

等一下!…….

茱莉亞在心中呐喊。

我呢?我在哪?

當年一起討論的時候,明明我是坐在最靠窗的那個位置的。

可為什麼這裡卻沒有我?

她拼命想要大喊,卻怎麼也喊不出來。

有什麼東西用力撕扯著她,將她從那個一片光明、喧鬧的世界抽離。

黑暗,永無止盡的黑暗。

以及一些奇怪的歌聲,還有咒語,隱約之中似乎見了光火,四個小人兒穿著漂亮的明豔的長裙子在一個房間裡轉著圈的跑、邊跑邊拍手唱歌。

她覺得那歌聲真的太好聽,便不由自主向那裡走去。

……靈山衛,靈山衛,

幾度夢裡空相會。

未曾忍心擱下筆,

滿紙都是血和淚。

靈山衛,靈山衛,

一草一木皆憔悴。

聞說靈山高千尺,

難覓一朵紅玫瑰。

靈山衛,靈山衛,

多少情系天涯內?

日日空見雁南飛,

不見故人心已碎。

靈山衛,靈山衛,

一年一度寒星墜。

遙望去年星在北,

今年寒星又是誰?

靈山衛,靈山衛,

靈山何處無血脈?

且聽夜半松濤聲,

訴說昨日功與罪……訴說昨日功與罪……

歌聲的曲調並不抑揚頓挫,而只是淡淡的,說是輕唱,更像是在淺淺低吟,時遠時近懸樑飄繞,直揪得人五臟俱焚、肝腸寸斷。

為什麼……為什麼心裡會這麼哀傷?好像丟失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人……

她循著歌聲,循著那四個小人兒,一步一步走過去。那小人兒都像紙片一樣,只有巴掌大小,在前方一個不確定的黑暗空間中,繞著一間房間不停的跳舞、不停的跳舞,每個人都在旋轉,豔麗的長裙無風自擺、就像起舞的蝴蝶。一陣又一陣流螢圍繞它們舉了又散、聚了又散,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那裡,沖她招手。

來了……我來了。

我就來了。

茱莉亞哀傷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欣慰笑顏,一個輕盈的步伐、邁進了那漆黑房間之中。

你們好,我叫……茱莉亞,我也是H女校的哦!以後我們一起玩吧?

茱莉亞嗎?

她是誰?

好像沒什麼印象……

四個小人兒停了下來,有一個人尖叫了一聲,之後大家飛快的跑了出去。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一早等在外面的A君舉起蠟燭走進倉庫,抬眼看到了一張陌生的面孔,她遲疑了刹那,腦海中浮現出一幕幕場景……

茱莉亞,其他人呢?

在這裡!

彤彤她們也陸續跑了出來,氣喘吁吁的說道。

沒什麼事吧?

沒有啊!看來是沒什麼效果,小梅走到前面,有些沮喪,不過還要回去以後看看符咒才能得出結論。

茱莉亞,我們走吧!

……


啊!……她猛地睜開眼睛,一下子坐了起來。

陽光斜斜從窗外灑進來,透過明亮的玻璃可以看到綠草如茵的庭院中,幾個小孩正在歡快的嬉笑玩耍。

是夢……

她揉了揉額頭,複又茫然的望向外面。掀開被子,她赤裸雙腳踩在冰冷木地板上,一步一步走向窗前,貼緊玻璃窗、抬手輕輕撫摸著那個世界——那個玻璃窗之外的世界。

多出來的那個……不是阿忠嗎?原來,是我。

我才是多出來的那個……

她緩緩閉上雙眼,一行眼淚淌落下來。

角落的鏡中,依稀映照出她佝僂側影,一頭花白頭髮鬆散垂落,遮住她已經遍佈皺紋的五官輪廓。

珍珠麼?珍珠怎麼樣了?

這要從那天日式房間再次清醒以後說起。

那時已經日暮西陲,整個庭院十分靜謐,她起身去尋珍珠,卻碰見了正從外面回來的上川啟夫。

珍珠?

上川啟夫疑惑的看著她,想了許久,才冷笑道:

哦,你是說由美佳子?呵,她去哪裡我怎麼會知道,不過你可以去大天地夜總會或者新開的那個歌劇院去找找,她可是常年混跡那種地方,有時連我都找不到她。

似乎是不想和她再多說話,上川啟夫逕自走進了內院。

茱莉亞茫然的看著他的背影,忽然開口叫住了他:

等一等!

上川啟夫腳步一滯,十分不耐煩的看了看她。

你說珍珠……由美佳子,常年混跡那種地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你是她的同窗,這種事情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每次都是你們叫她去的——這可是她自己說的,有一次深更半夜下著細雨也往外面跑,說是要給……那個什麼彤的過生日?

彤彤?

啊,好像是吧,不過誰又在乎呢?看來她不僅騙了我,還騙了你們啊,或許你們還以為她仍舊是那時候一心想把皇軍趕跑的女學生吧?

上川啟夫的話讓茱莉亞全身一震,心中浮出各種疑惑,可卻一時半刻又找不到頭緒,她忽然想起小梅曾經也和上川交往過,便嘲諷道:

是啊,如果小梅還活著,上傳先生或許也會這麼評價小梅吧?

小梅?上川愣了一下,疑惑的想了想,隨即冷笑,那個女孩嗎?真的是很可愛的女孩子啊!只可惜卻被人殺死了,

早就知道她在外面另有情夫,說不定是偷情事發被發現、那個男人惱羞成怒之下就把她給殺了,呵呵。

小梅不是那樣的人!

你當然會這麼說,你們支那女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口是心非、從來不說實話。我們大和民族相信一個國家的強大是由女人開始,看看你們支那人的女人,就不難想像為何會淪落到如今亡國的下場。

你……

不必說了!

上川抬手制止了她,忽然又狡詐的笑了起來,

茱莉亞小姐不知道嗎?那時候還叫做珍珠的由美佳子,可是想方設法通過小梅結識我的,只見了一次面,她就找上了門來,那時皇軍還沒攻陷H城,我只在城裡用另一個身份做事,那時她聽小梅說我是日本人,後來主動找到我,問我能不能帶她去日本?

閉嘴!茱莉亞大聲喊道。

八嘎!上川忽然陰冷了臉,幾步走上前,凜冽狠戾的盯著她,揚手重重的給了她一個嘴巴。

茱莉亞被打得摔倒在地上,一時間頭暈眼花、耳畔嗡嗡作響。

是你們支那女人下賤!她明明是小梅的同窗好友、卻通過小梅來結識我、勾引我,背著小梅和我上床,你們支那女人的這點小伎倆能瞞過我們日本皇軍?如果不是當時皇軍攻城需要大量情報,你以為我會上當?!

等等……你……你說什麼?!

茱莉亞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仰頭看著他。

不要告訴我、你完全聽不懂我的話?上川半跪在地上,俯身看著她,由美佳子小姐是皇軍安插在地下黨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攻城之前她為皇軍提供了大量十分有用的資料和情報,單憑這一點,我上川還是應該代表皇軍感謝她的。

上川,你在和茱莉亞說什麼?

珍珠的聲音從院落另一邊傳來,聲音淡淡的。

上川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土,冷淡道:

茱莉亞小姐跌倒了,不知礙不礙事,或許你該為她找個醫生。

說罷,鄙夷的撇了茱莉亞一眼,轉身大步走開了。

珍珠上前扶起茱莉亞,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眼中盡是關切:你的臉色真的太差了,看來我的確該為你找個醫生。


說著,沖她身後的僕從使了個眼色。

珍珠,茱莉亞用力抓住她的胳膊,死死盯著她,聲音急促又帶著顫抖,你是日軍的間諜?啊?你……是間諜?!

珍珠神色無虞,用力掰開茱莉亞的手、將自己手臂抽離出來,輕聲說:

你太累了,聽我的話,回去休息一會,好嗎?

不!珍珠,你騙我,你騙我們!你明明是間諜,卻裝成地下黨的密切接觸人,煽動學生們遊行抗議、去日本人那裡送死?你…..你!……

茱莉亞想站起來,卻覺得腳步虛浮無力,頭也愈加昏沉了起來。

醫生來了! 有僕從說道。

兩個套著白大褂、裡面穿著綠色日軍軍裝的醫生拎著藥箱走了過來。

茱莉亞大喊道:不!我沒有問題!你們走開,走開!珍珠,你說,你說啊!你到底是不是間諜!上川在騙我,是不是?!

一襲和服的珍珠緩緩退後,姣好的面容隱在暮色之中。兩個軍醫上前、其中一個用力按住她雙臂,另一個從醫藥箱中拿出針筒,注了藥劑,迅速而熟練的在茱莉亞左臂上紮了一針。

不!

茱莉亞用力搖著頭,淚水不停淌落進嘴裡,內心湧出的,是一種比死更恐怖的絕望。

之後,她再也沒有力氣,遙遙昏睡了過去。


之後,我被關進了日軍關押犯人專用的醫院之中,我自己一間單獨的房間,四面都是牆壁,厚實的鐵門上只有一條窄窄的鑲嵌欄杆的小窗子,那扇窗子只在送飯的時候開啟。

茱莉亞低垂著頭,有氣無力的說道。

然後呢?我一邊看著錄音筆上的剩餘電量,一邊飛快用筆記錄著。

他們說我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每當我大喊大叫的時候,就會立刻有醫生進來、給我注射藥劑……有幾次甚至用電擊。後來我實在怕了,再也不敢反抗,每天只知道蜷在角落裡哭……

那麼,您是什麼時候發現,您其實才是多出來的那個呢?

大抵是……三四個月之後吧,那時候我每天都昏昏沉沉、被迫注射或服用各種精神類藥物,很多記憶有些模糊錯亂了……總之我記得那天,有兩個日軍,他們找到我,在一個單獨的審訊室裡,問了我很多問題。

是關於什麼的?

關於……珍珠……

珍珠?由美佳子嗎?

嗯,是啊……茱莉亞點點頭,蒼老的聲音裡透著一股悲戚,她……她也死了。

(未完,敬請期待第四集精彩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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