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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業周刊/幫台北背44年十字架的小島

文/吳美慧



▲幫台北背44年十字架的小島。(圖/商業周刊 張家毓)

44年前,一場洪水氾濫,整個台北市泡在水中,位在台北市外圍的社子島,就此為首都台北市背上了十字架。為了保護台北市免受洪災的威脅,築堤、禁建、禁止開發,三道緊箍咒將社子島的居民緊緊鎖在堤防裡。

一旦洪水氾濫,社子島將由河水任其淹沒。會留在這個地區的只有三種人:沒有能力搬遷出去的中低收入戶、世代居住於此的人,以及想要領特定補助金的人。因此,使得這個區域出現三多,獨居老人多、弱勢族群多、及破落景象多。

三道緊箍咒,讓弱勢惡性循環
延平北路尾,一直上演孩子爭取上學的拔河

社子島沒有享受到50年台灣經濟奇蹟的發展,島上不見五層樓以上建築,因為禁建,老舊房子失修,部分已出現危樓;經濟上的弱勢家庭遍布,也造成孩童的教育長年處在一個資源分配不均的環境下。

福安國中的學生低收入戶占48.2%,加上單親及隔代教養的弱勢家庭超過70%,每兩個中至少有一位同學,不是三餐溫飽有問題,就是由爺爺奶奶帶大的孩子。「這些孩子普遍出現退縮、自卑的現象,」長期在社子島研究的東吳大學社工系副教授闕漢中說

紀錄片導演楊力州接受日本NHK委託,希望他拍攝一部能夠代表台北市樣貌的紀錄片;和台北市繁華成強烈對比的社子島,很快的從他的腦海中跳出。為了取景,曾在社子島窩了幾個月。「我明顯的看到孩子走不出去的感覺,」楊力州說。

僅有一橋之隔,橋的這一端是繁華、人聲鼎沸的士林夜市,在社子島的這一端,則是隨處可見的資源回收廠、鐵皮屋、地下工廠與農田,不斷上演孩子們爭取去學校上學的坎坷之路。

擺攤賣香腸的小吳
國中時還是文盲,17歲再度輟學跳陣頭

小吳(化名)就是在這樣的經濟背景下長大,從一開始,他的學校教育之路就走得格外艱辛。

「開學的第一天,他從公車下來,全身髒兮兮,書包也沒帶,手上只拿著一個生滿鐵鏽的鉛筆盒,」施俞旭記憶猶新的說著。令他驚訝的是,小吳居然是個文盲。

沒多久,小吳開始偶爾不來學校,後來演變成連續幾天都沒在學校出現。根據教育局規定,學生只要三天沒到校上課,學校可以報請列為中輟生。自此,這個孩子就會放逐街頭,淪為游民或社會毒瘤。

施俞旭不願意放棄這個孩子,找了家長會會長林璟翔商討,要如何來幫忙這個孩子。打聽過後,聽說小吳晚上在夜市擺攤,「我們一攤攤的去找,最後看到小吳一個人站在角落,顧著父親的香腸攤,」林璟翔說。

原來,做資源回收、好賭又酗酒的父親,常把攤子丟給小吳照顧,跑去賭博。他白天要上課、晚上還去夜市顧攤,長久下來,第二天爬不起來去上課。加上老師教的看不懂、聽不懂,更少了去學校的動力。

「顧攤有什麼關係,小孩就是要幫我賺錢的,」施俞旭形容當時與打著赤膊、滿嘴酒味的小吳父親的對話內容。小吳雖然偶爾不來上課、課業普通,卻是安靜、不鬧事的孩子,施俞旭找來地方上的有力人士跟小吳父親溝通,還幫忙安排工作,有固定收入後,小吳終於從街頭走回學校,靜下心來念書。

原本可能會被放逐街頭的孩子,不僅擺脫文盲行列,順利從國中畢業,還上了高職。原本以為這是個快樂結局,但持續不了多久,小吳難逃父親希望他快點出社會賺錢的期待,高一下學期再度離開學校。

這一次,沒有雞婆的校長跟爸爸拔河,小吳跟學生生活說再見,走回街頭,現在每天打零工、去跳陣頭。

小吳提前離開學校的戲碼,兩年後在妹妹的身上重演。你知道爸爸不讓妹妹念書的事嗎?「隨便他,我管不了他,」小吳一副事不關己的說著,但眼神語氣,充滿了無力感。17歲,正在做夢的年紀,個頭不高的小吳,說起話來,世故的跟個大人一樣。

橫亙在延平北路六段與七段間的堤防,猶如是一堵讓社子島人民心靈禁錮的牆,社子島的孩子們和他們的生命在拔河,但誰又有辦法推倒那座高牆,還給他們一個公平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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